孙湛不禁觉得舒心,圣上,和您搏自由,真不容易啊
很不容易
“圣上一定是过得很不容易,才会这么思念母亲。”
孔珂闻言,并未立刻回头,目光依旧胶着在殿内那个孤独的身影上。
“不容易?”她轻轻重复了一边方才她身旁大侍女的话,声音低柔,“从小失去生母的人,又有谁能过得真正容易呢?”
“你看他。”她对着侍女,也像是对自己说,“他刻着永远也刻不像的木人,一直重复地做着这一件事,我就知道他过不去。”
殿门虚掩着,孔珂悄然立于门外,望着殿内的景象。
殿内,烛火通明,萧桓穿着常服,独自坐在一堆面目模糊的木人中间,手里还拿着一个半成品和一把小巧的刻刀。
他并未在雕刻,只是低着头,目光空洞地凝视着手中那个怎么看都与其它无异的木人,仿佛想从那单调的木纹里,硬生生看出些什么来。
大侍女手中捧着一个红漆食盒,里面是燕窝粥,她看了看殿内情形,又担忧地看向孔珂,用气声小心翼翼请示:“娘娘,这夜宵还送进去吗?”
孔珂缓缓摇了摇头:“不进去了,此刻送进去,他也尝不出滋味。”
孔珂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殿内,然后毅然转过身,裙裾微动,轻声道:“我们走。”
大侍女连忙低头应道:“是。”
郁太妃殁时,萧桓不过十岁。
灵堂里白幡垂落,烟气缭绕。
满堂素白对他而言太高太远,他抬起头,只看见年幼的皇弟萧檐站在一旁,双眼懵懂,惶然四顾。
第99章执子之手(二)
他长萧檐四岁。
他与萧檐是这深宫中血脉相连,相依为命的手足。
萧檐自幼聪敏,悟性极高,触类旁通,甚于他。
幼时,每当萧檐因顽劣惹祸,跪受训斥时,萧桓总会默默跪到他身旁,低声却坚定地告诉他:“无妨,兄长在。”
以至于许多年后,当萧檐跪在冰冷坚硬的砖石之上,仰视着御座上身着龙袍的萧桓时,也会有一瞬恍惚。
那一日,萧桓一纸诏书,将他远放岱州。他抬首直视龙颜,心底翻涌的仍是那句挥之不去的“无妨,兄长在”。
再后来,他缠绵病榻。
意识昏沉之际,往复萦回的皆是旧日光景。
母妃尚在,兄长仍是会护着他的兄长。
只是
终究回不去了。
他从未起过与兄长争权夺位之心,若可抉择,他不愿做什么齐王,只愿永远是追随兄长身后的萧檐。
愿为西山水,朝暮绕帝疆。
然母妃之死,他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