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春日宫宴。
宫道深深,复杂难寻,他不常入宫,但每每入宫总是找不到路。
于是他就碰上了平康公主。
当然她只是路过。
宫道两旁栽了花树,一到春日落英缤纷,清晨的日头微微斜,他恰好在阴影的一边,她恰好在晨曦的一边。
二人就这般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的人相遇只在擦肩的一瞬间,而后便是渐行渐远,就如同此刻。
“孙楚卿,棋局已定,何须苦苦维系。”萧朔华看着对面静坐的男子,淡淡出声。
孙湛微微一笑,收回思绪,她还是那般,对着不喜欢的人就连姓带字地叫,看似亲昵,实则讥讽。
“殿下,臣无意维系。”他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白子落下。
白子落,死局定。
“我与殿下之间就如这盘棋局。”
是死局。
“这个时候倒不傻。”萧朔华笑了笑,将手中的黑子放归棋篓。
“殿下有多不喜欢臣,臣能感觉到。”
他不通文墨,也不愿意为了她去学习这些风雅,他知道自己喜欢她,但又不够喜欢她,比起喜欢她,他更喜欢自己。
所以死局是注定的。
他也不傻,他只是知道他无论如何都比不过长兄,他也不愿劳神费力去攀比,所以他装疯卖傻。
他自觉不愿为凡尘俗世所累,自幼就胸无大志,整日就想着当个游手好闲之辈。这世上不值得他钻营的东西他绝不多看一眼,值得他钻营的东西他一定要钻营出门道才罢休。
之前他不同意和离看似是惧怕孙休,实际上是时机未到。
先前平康公主闹和离的把戏是找面首,陛下怎会同意如此荒唐之事?可从瑕州归来后她就变了,他说不上来变在了何处,但是直觉告诉他,时机快到了,他要再添一把柴。
于是他背着平康递上了请求和离的奏折,他知道平康总会知道的。
其实那日的家宴他本不必去,但他希望能带公主去,他也知道公主不愿去,于是他呈递的奏折就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公主去了,公主深刻地看到了孙府的模样。
果不其然,自那以后平康公主闹和离的把戏变成了造神。
她回回轻轻挑起,飘飘揭过,将孙休和孙泓在陛下面前吹得天下有地下无的,神一旦造了出来,毁掉就易如反掌了。
明眼人能瞧出来,新年首阅陛下自校场回来后,精神便不似从前矍铄。
也不知在不经意间,是什么耗去了这位铁血帝王的心神。
于是,孙湛更加相信,公主与驸马的和离,已是迟早之事。
只待某个合适的时机,一道旨意便会颁下,为这段天家姻缘结尾。
孙湛不禁觉得舒心,圣上,和您搏自由,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