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思思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似是久久不能回神。
季紓被她打得偏过脸去,脸上却不见一丝情绪,只是淡淡地抬头,看向她道:「打完了?打完我走了。」
说完,他不再理她,当真拂袖一挥,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洞口。
凌思思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今夜无月,外头还下着细密的雨丝,纷纷扬扬的洒落,唯有微薄的天光,描绘出模糊的轮廓。
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一身宽袍衣袖,素不染尘,夜风渗着飘飞的雨丝撩开了墨发,依稀可见长眉淡漠,两目深静,以前总觉得他是苍苍翠竹,相处久了,却又觉得像风,虽然离得近了,却又总觉得捉摸不透,然后再深入了解,就觉得他其实很好相处,就像风一样,随和温润,处得舒服。
可现在,他与她距离得这样近,她却觉得他陌生。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一起经歷了那么多,每当她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时,却又会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在他身上,似乎永远都有一种克制的气度,显得沉稳而从容,又隐隐藏有三分厚重,三分疏离,使人想起高山、想起流水,想起行吟泽畔的圣人,或是採薇山间的隐士,却独独不会是身边亲近的某个人。
他永远都持着客气而有礼的气度,与人保持着一道无形的距离。
旁人无法接近,亦无法触及。
他的步伐平稳,眼看着他渐渐步出洞外,身影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不知怎地,她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再回神过来时,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动作。
季紓来到洞口,望着外头的飘飞的雨水,正欲再往前走,却不防手上一紧,垂眸看去,便见到了身后一隻白皙的手正拉住了自己的袖角。
「你就一定要帮那些人,继续下去吗?」
闻言,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平和深远。
他看见她低垂着头,鬓边落下的一綹碎发,正随着身子细微的颤抖,发出微微的颤动,她像是真的很着急,连带着声音都透着微颤的哽咽。
「一个两个为什么……都一定要这样……」
她低声开口,宛如梦囈般的低喃,却彷彿是被触及了心里的某个开关,她浑身颤抖着,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抬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激动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到底为什么是我啊?!」
凌思思浑身都在发抖。
灵动的杏子眼,眼眶微微泛红,抓住他的袖角,激动地向他诉说心里的悲愤。
而他此时才看清了,凌思思的面色苍白得不可思议,脸颊还透着泛红的病色,他眼神微动,这才发现她抓住自己袖角的手冰凉,像是方才匆忙跳崖之下,着了风寒。
「我知道都会发生什么事,跟我脱不了关係,所以我也认了,可是事情还是跟原本想的不一样,我有什么办法?」她红着眼,像是要将这些日子要来遭受的委屈一股脑地宣洩出来。
她像是洩愤一样,伸手推开了眼前的季紓,却就着推开的力道往后一跌,摔在地上。
季紓垂眸望着跌倒在地的人影,薄唇微抿,终是没有伸手扶她一把。
凌思思摔倒在地,原本晕沉的脑袋愈发晕眩,她垂眸望着身下坚硬的石块,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我也试过……想改变的,可是……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她已经很努力了,在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后,试图改变,可是却总是事与愿违。
她能怎么办呢?
季紓望着她,听见她委屈又悲愤的自白,面上却是不起一丝波澜,漠视着她的无助,淡漠地开口:「既然如此,不防拿出你的诚意,这样你所担心的事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