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天高皇帝远,裴彧再去结果了他们,归结于意外或是什么山匪,平宣帝面子上好看,应当也不会对东宫心存顾忌。
偏偏在这场戏即将落幕,平宣帝与康王父子铺垫了这么久的时候不留情面地……明蕴之心口一紧。
“有些戏演了一次,便会不由自主地继续演下去,演得久了,或许就难以分清究竟什么哪些事是出自真心。”
裴彧声音凛冽:“如若我告诉你,陛下有朝一日,会让我出手杀了明家人呢?”
明蕴之一惊,猛然抬头:“殿下不会的。”
裴彧:“你如何相信我不会?”
明蕴之顿住。
她只是觉得,裴彧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和当年的平宣帝,不一样。
她缩紧指尖,呼吸稍沉,不知该如何作答。
冰凉的指尖覆盖上一片温热,裴彧捏了捏她,低声道:“一提到自家的事,就犯傻。”
明明那么聪慧,却总在自家的事上乱了阵脚,看不清眼前人。
火焰“噼啪”一声,明蕴之咬了咬唇,轻轻的刺痛将她的脑袋刺得清醒了几分,眸光微动。
见她明白了,裴彧将手边枯枝扔进火中,牵着她的手一同暖着。
庄家人是一定要
杀的,
不杀不能绝后患,
但平宣帝绝不会自己开口,他更想要史书上的一笔贤名。
他要裴彧配合这场戏,然后再为他解决后患。作为交换,他容许裴彧报仇,不会追究。
没人觉得裴彧会那么简单地放下仇恨,他若是不杀,平宣帝只怕会更忌惮这个心思深沉的儿子。
只是……当初害了娄家的人,可不止庄家。
还有平宣帝本人。
“——陛下,想要殿下的投名状?”
明蕴之声音发干,问道。
只有如平宣帝当初一般,灭了明家,将明家的势力全然拢入手中,才算是与他一样双手沾满鲜血。
帝王多疑,裴彧一日不与他共沉沦,他便一日不会放下心来。
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明蕴之心底发颤,她不是不知道阿爹这些年在益州势大,渐有膨胀之意,自己也与益州写过信,多有劝阻。她一后宫之人都能察觉,朝廷上下却无一人弹劾,陛下也无遏制之意……
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
寒意由内而外地传至全身。
颤抖的肩膀被裴彧施力按住,明蕴之惶然抬眼,对上裴彧那双幽沉的目光。
那目光中包含着无数她难以理解的思绪,却让她在这个雪夜忽地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