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中包含着无数她难以理解的思绪,却让她在这个雪夜忽地平静了下来。
裴彧没有瞒她。
这一切,应该都不会发生。
他从今夜开始,便不会与平宣帝站在一条战线上,更何况是不知多久的日后。
明蕴之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出一片白雾。
“为什么?”
明明应该顺从平宣帝的心意——再忍一忍,做一个孝子贤孙,报了庄家的仇,再学着父亲的样子收拢妻族的势力。父子二人从此都不清白,但那又如何,平宣帝对他的太子不会再有顾忌,裴彧的路,只会越走越顺。
“不为什么。”
裴彧学着她的口气,眼睫上落下一片雪花:“不想,仅此而已。”
明蕴之坐在他身侧,指尖收回袖中,抿唇道:“这样很难。”
他抛弃了康庄大道,选了一条明摆着会坎坷万倍的路来走。为什么?只是因为不想?
雪越下越小,差不多停歇了下来。火光照亮着二人前的一小片天地,两个影子落在一处,交交缠缠。
“害怕吗?”裴彧问。
他的神情,与那日刚刚受刑后,问她可害怕他身上所背负的流言一样。
与那日不同,明蕴之沉默了许久,才摇头道:“殿下既然想好了,妾身也没什么好怕的。”
裴彧都不怕面对帝王的怒意和疑心,她又有何惧。
裴彧:“就这么信任我?”
明蕴之眸光清澈:“不是殿下说让妾身多一些信任么?怎么这会儿相信了,反倒是殿下怀疑起来。”
她思量得清楚,事情到了这份上,她和裴彧不能再有猜疑。
裴彧:“若是败了,你我都会死。”
“人本来就会死的。”
或许经历过一次濒死,明蕴之对生死之事早没以前那么迷茫:“若真有那一天,我想葬在有兰花的地方,日日晒着太阳,简单也快活。”
裴彧看着她的侧脸,眼眸轻动。
这
样的话,她上辈子也说过。
只是那时的他仍旧自负,未曾应答,甚至觉得她的话太不吉利,让她不准再提。
裴彧:“那我与你葬在一起。”
“当然了,”这句话,明蕴之比什么都应得更加斩钉截铁:“夫妻之间,本就要生同衾,死同穴的。”
倒没有其他意思,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她都嫁给他了,愿意陪他同甘共苦,面对危险,他怎能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地下长眠?
这样也太不道义了。和喜不喜欢,爱不爱的,都没关系,甚至和夫君是谁也没关系,和她根深蒂固的思想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