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彧:“幼年有一阵子,很是畏火。”
距离靠近了些,便也没那么冷:“我好像没与你说过,娄家人究竟是怎么没的?”
明蕴之点点头。
此事也不好问,起码她这样的人是绝不会主动问出揭人伤疤的问题的。她私下里好奇过,却始终没问出口。
“洪水,疫病,轻而易举便能夺去几百、几千,甚至上万人的性命。合情合理,都是天灾。”
裴彧看着那火光,淡声道。
大水之后,常有疫病,这病蔓延极快
,
娄家上下一百多人,
乃至周遭的整个城镇、村庄,都消失在了一把火之下。
明蕴之倒吸一口凉气,她听得懂裴彧的意思,暗暗心惊。
好狠……狠到,不顾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也要让娄家上下,死得干干净净。
“西山行宫与世隔绝,母后也是隔了很久,才知晓这一消息。当晚,她便点燃了火,将自己的手放上去烧。”
明蕴之眉心一跳,下意识捂住唇,眼睫颤动。
裴彧眸色淡然,道:“她想知晓,自己的爹娘族亲被疫病折磨到奄奄一息时,是如何死在火下的。”
年轻的太子妃经历过最骇人的火,也只是柏夫人和含之口中那任性而为点燃的纱帘。她坐在丈夫身侧,迟迟未能言语。
裴彧静静地看着慢慢变弱的火光,仿佛瞧见了母亲那燃烧着的衣裙。他浇灭了火,却浇不灭母亲寻死之心,或许从那一日开始,母亲就已下定了决心。
他想尽办法,拦了许多次。夜里常常惊醒,只怕一个错眼便再难见到母亲的身影。
直到那日,终究还是没能拦住。
明蕴之垂下眼眸,看着那未曾烧尽的字条,上头墨痕被烧了大半,低声问道:
“殿下写了什么?”
这话题转移得并不精妙,明蕴之语气都有些生硬。
“母亲去前留下书信,说有朝一日,将她喜爱的诗词歌赋,都烧给她,她要在下面庆贺。”
裴彧:“此时,应当已经收到了吧。”
明蕴之眨了眨眼,意识到什么:“今夜……?”
裴彧颔首:“明日,全天下都会知晓庄家的罪行。”
她默了默,轻声问:“……陛下那边,会不会不好交代?”
她以为裴彧这些时日不声不响,是真的愿意配合平宣帝唱完这出戏。
明日平宣帝大约不会定下死罪,无论是流放还是什么旁的刑罚,往后庄家人不会出现在京城了。
出了京,天高皇帝远,裴彧再去结果了他们,归结于意外或是什么山匪,平宣帝面子上好看,应当也不会对东宫心存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