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不说这些,也总有旁的话说。他还记得某次,她讲童年在河畔捉鱼。
那双亮晶晶的眼含着几分笑意,音色浅甜,讲至兴头上,甚至放下茶杯伸出手比划。
“那鱼便从妾身手中逃出去,妾身想再抓,却无意打翻了外祖半满的鱼桶。鱼儿一入水便又无影无踪,将外祖气得肚子都鼓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反应迟缓了许多。
裴彧没想象过她淘气的样子,也想象不出名扬大周的大儒柏丰益鼓着肚子是什么模样。他一时怔住,未曾回应。
现在想来,她那时眼里掩下的失落,或许不是错觉。
——从何时开始,她不曾与他开口说话了?
他从未这般被她冷落过。已经好些日子了,他甚至难以得见她的笑颜。
从前那个笑眯眯看向他的人,如今竟吝啬于一个眼神。
裴彧按了按眉心。
脚步声近了,青竹的声音低声响起:“殿下,这是娘娘让奴婢送来的醒酒汤。”
裴彧微微睁眼。
醒酒汤散发着热气,还有一股药材的清苦气,却无比熟悉,让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些温情的夜里。
徐公公松了神色:“瞧,娘娘待殿下如此细心。”
“是……娘娘说了,请殿下少饮些酒,用了醒酒汤,早些歇息。”
裴彧端起小碗,一饮而尽。
方才那股似有若无的隐怒,就这样消散在一碗醒酒汤里。
裴彧放下碗,道:“太子妃睡了吗?”
青竹低下头:“娘娘今儿个吹了风有些乏,已经睡了。”
裴彧刚准备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孤明日去瞧她。”
“是。”
青竹退了下去。
裴彧看了眼酒盏,片刻前还觉得滋味尚可的酒液,此刻也变得寡淡无味。细细想来,甚至还没有方才的醒酒汤半点醇香。
有人关怀,自是不同的。
裴彧站起身,拂了拂衣袖。
今日齐王妃闹着要齐王猎只兔子来,叫他想起三年前,她瞧见那只黑兔时,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眼神。
分明是不愿他出箭,却又顾左右而言他,硬生生扯了个熊皮的借口。
足以证明她惯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偶尔气性上头,口不择言也是有的。
前阵子又遭了那样的劫难,想来正是脆弱的时候。
裴彧吹了吹夜风,往寝帐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