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
冯仁德面色阴沉,内心升起了一股难以压制的愤怒感,甚至想要将杯中酒狠狠地泼在任也脸上,并针锋相对地反呛几句,予以还击。
他的这种愤怒,实际上就是人性中的自私、伪善、假仗义,被当众一一揭穿后的一种应激反应。成年人不该以这样的方式交流啊,即便双方心里都不认可对方的品行,那也不该说得如此直白啊。
我踏马就不要面子的吗?
他尴尬,他愤怒,他目光阴沉,他想把酒泼在任也脸上……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负面情绪只从自身立场出发,也在竭力维护自身的利益,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先前想要拿古皇传人当“梯子”时的所作所为。有大机缘,我就上;遇到生命之危,我就先躲开的做法,其实也是在侵害他人的利益。
其实,任也能忍到今天才把话讲明白,那就已经是一种情绪极其稳定,且胸怀广阔之举了。
但这一刻,冯仁德却没考虑这个。他只心中怒气上涌,目光非常阴森地瞧着任也,想要张口反击。
“刷!”
就在此时,任也却笑呵呵地瞧着他,且伸手端着那杯散伙酒,一语双关道:“这一杯,既敬咱们三个月以来的艰难同行,也敬凌云兄……若没有他,或许咱们都到不了这人间小镇。”
就这一句话,让冯仁德瞬间压下了心中的愤怒,也没了想要出言反击的勇气。因为眼前的古皇传人已经非常明白地告诉了他,我今天为什么要跟你摊牌,又为什么要把话讲得这么明白,甚至听着都有些不留情面……
很简单,那日中鬼与春鬼在逃离了大道桥后,若是冯仁德没有“受伤”,也没有故意的迟来,那他与凌云一同拖住二鬼,且等任也干完中鬼后驰援,那凌云大概率就不会死……
但他没有,他说自己受伤了,但却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又非常精准地赶到了那片塌山的废墟之外。
此事,真的不能说是冯仁德的错,因为他和任也与凌云没有那么强的感情羁绊。人为了自保,从而选择观望,这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儿。
但无错归无错,却不能让任也继续与他并肩同行下去了。原因也很简单,这踏马是帝坟,是超过SSS+秘境难度的存在,更是决定生死的地方,而任也要选的是生死与共的队友。可面对冯仁德这样的人,谁又敢把后背亮给他呢?
所以到了这一步,任也必须把话说明白,且与对方共饮一杯后,便果断分道扬镳。
冯仁德读懂了任也的意思,且不论是在凌云的问题上,还是刚才那个故事的细节上,对方说得全都对,他又能反驳什么呢?
再争辩下去,出言讥讽,那只会把自己显得更卑劣,更难堪……
酒桌上,冯仁德额头青筋暴起,且努力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中的负面情绪:“呵,既然刘兄都把话讲得这么直白了,那……那再聊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共饮此杯,而后咱们各不相欠……。”
任也伸手与他撞杯后,便一饮而尽。
烈酒入腹,任也擦了擦嘴角,便拍着小不点的头颅道:“走了!”
“哦!”
小不点趁机扯下两根鸡腿,一手攥着一个后,才依依不舍地从椅子上挪起屁股。
“刷!”
任也抬手一挥,便在桌面上留下了一片泛着晶莹绿光的竹叶,轻声道:“当日在刑乡帮你破青铜棺之局,你赠了我星源,而今日,我便以竹叶相赠。我这青云竹还未完全长成,此竹叶也没有什么通天的神能。不过用于平日泡茶,入定悟道,却也是极好的。”
“冯兄,我还是那句话。天道让你看见什么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想看见什么桥。”
“呵。”冯仁德听到这话后,冷笑道:“感谢古皇传人的谆谆教导,当真令我这穷乡僻壤出来的小人醍醐灌顶啊!”
“告辞。”
任也并未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牵着打包带走的小不点,迈步离开客栈。
他走之后,冯仁德心中烦躁,竟直接提起酒壶,足足仰面灌了大半壶后,这才擦着嘴角罢手。
他瞧着桌面上,那片翠绿翠绿的竹叶,浑身散发着酒气道:“留下此叶,是为了像教书先生一样教育我……做人要像这青竹一般,行得正,走得直吗?呵呵,没想到,你竟还是个好为人师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