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口声声的“弟弟”,叫得顺理成章,石宽听着到最后几乎有些发笑。
“我已经和她分手了,”,他答得平静,像是在说“今晚下不下雨”这种无关痛痒的事。
“那——”养母愣住了,“怎么分手了呢?上次来的时候不是可好了,”,她瘪着嘴,“那么好的姑娘,又漂亮又有钱,怎么分手了呢。”
“不太合适而已,”,石宽说着,在起身时顺手把刚才拿出来的换洗衣物和水杯拿到了手里,想要回自己房间——就算养母再怎么有意见也好,他不认为他的养母会愚蠢到让关系尴尬的人去求情,那只会起到反作用而已。
以养母喋喋不休的抱怨为背景音,石未竞悄悄跟在了石宽后面,在石宽走进房间准备关门时,他向里伸了一下手阻止了石宽关门。
“哥,”,他的声音更轻了,简直要被门缝吞掉,“还有一件事。”
他的眼眶又红了,声调很奇怪,像随时要晕倒那样上气不接下气:“昨天我公司一个领导逼我说余总有没有什么不适合被公开的事情。”
他不敢抬头,仿佛那句“逼我”本身就能把自己压垮。
这种事情并不常见于生活中,所以石宽花了两三秒去理解这件事,然后定定地看了石未竞,他不太确定地问:“你说了?”
石未竞又哭了出来:“嗯,盛经理说如果不配合,就把我的一个失误直接上报,我害怕……然后他故意吓我。”
石宽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却很低:“你说了什么?”
“我没乱说,”石未竞急忙解释,眼里带着焦灼的乞求,“我就说了一句……说余总每周六晚上会去嘉乐里,并且不让我跟着。我当时就是想着糊弄过去,其实余总根本就不去那里。”
石宽眉头紧锁,明白了石未竞的意思:“所以你告诉我,是想要我把这件事转告给余知洱,让他配合你把这个谎圆下去?”
石未竞点头,眼里全是惶恐和期望:“我不敢直接找余总……哥,我知道我错了,你骂我打我都行,但你能不能……帮我传个话?”
叹了一口气,石宽觉得无论是养母还是石未竞,都让他片刻不能放松。
“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来处理,”,石宽拍了拍石未竞的肩膀,终于把门关上了——不过仅仅在十几分钟之后,他就又把门打开,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冲出了屋外。
给手机重新开机后,他才看到小春凤在周五晚上竟然连着打了四个电话。小春凤并不是会任性的孩子,她连着打电话过来一定表示她出了什么事情。
而回拨过去,石宽才得知自己本来活蹦乱跳、一疯能跑二里地的养女在自己不在的一天之内就少了个器官——虽然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器官。
询问着小春凤的情况,石宽立刻赶到了医院。
这个时间点医院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经过的护士鞋底踩在地板上的轻响。
石宽和余知洱都对自己忽视了小春凤一事愧疚异常,不过小春凤本人并没有受到他们负罪感的影响。
普通病房里,窗帘半拉着,柔和的光线斜斜地洒进来,照亮床头那一篮如同幼鸟茸毛那样鹅黄色的花朵,小春凤靠在枕头上,眼睛弯弯地嗅着花香,感觉到了比花香更甜蜜的心情:花是靳颀琛送到护士站转交到她手中的。
一旁,余知洱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手里翻着几张药品说明书,指尖一页页拂过,看得格外仔细。他眉眼间带着一份认真,仿佛不是在看药,而是在看一份重要合约,连段落间的小字都不肯漏掉。他没注意到门口有人站了几秒,直到门被带上时轻轻的一声响。
石宽走进来,穿着长袖衬衫,头发还带着些风吹来的凌乱。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小春凤,确认她无恙,才点点头道:“怎么样?”
“挺好的,医生说已经没什么事了,”,余知洱率先答了一句,下意识放下了说明书。但手上闲下来之后他又觉得不自在,走到床边,把一只橘子剥好递给了石宽,石宽接过,点了点头,却随手把橘子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
小春凤吃完药,不多时就困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走廊里开着一扇窗户,上午和暖的风带着医院草坪修剪后的青草味扑入楼内。电梯口前,余知洱按了下楼键,等电梯时突然开口:“有个地方……你也许会喜欢。”
石宽转头看他,没作声。
“在北郊那片山庄,新开没多久,我朋友投资的,”,余知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环境特别好,靠山临水,对面就是一片瀑布,可以垂钓、打猎,自己动手做饭……很安静,也很自由。”
石宽微不可察地一顿。
“我听说你以前周末会去山里转,”,余知洱补了一句——他敢提出这个提议也是从今早裴度川的描述中隐约摸出了石宽的喜好。
石宽低头沉思,果然被勾起了一点兴趣。他确实好久没真正放松过,也想找个机会处理石未竞委托他的那件事——他需要一点相处的时间让他把那件事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