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袁琢的枪法,华丽依旧,却毫无杀意,毫无生趣。每一次格挡都像是在完成一项无聊的任务,每一次闪避都慢得恰到好处,仿佛在无声地邀请着对手的刀锋。
他看到了袁琢眼底的灰败和厌倦。
今日,众人都以为他梁砥是来杀袁琢的。
可他知道袁琢会明白,他梁砥是在救袁琢。
若今日袁琢只是惜败,以陛下的精明,必能看出其心已不在此道,结果很可能是斥责、冷落,甚至更严厉的惩处,却未必能彻底解脱。
而一个心已死的中郎将,留在重要位置上,无论对朝廷还是对他自己,都是祸非福。
故而,他必须让陛下看到,袁琢已彻底不堪用,必须用最惨烈的方式,让他离开天策卫中郎将这个位置。
他要打伤袁琢,这一刻不是出于嫉妒或愤怒,而是要救他。
要用这看似失手的重创,向陛下证明袁琢的不堪一击与心气散尽,而他梁砥,则要展现出绝对的控制力与胜利者的姿态,让陛下看到他是真正堪当大任的猛将。
故而他刀势猛然加剧,如同狂风暴雨,将袁琢完全笼罩,他逼得袁琢不断后退,步伐散乱。
就是此刻。
梁砥看准袁琢一个身形微顿的破绽,一个大得近乎刻意的破绽,他手中长刀变劈为拍,刀面横击,看似凶猛无比地砸向袁琢手中的长枪,力道却被拿捏得极有分寸,既要显得刚猛无俦,又要确保不会真正重伤袁琢。
袁琢倒地。
梁砥左臂肘部看似收势不及,带着恰到好处的重量与冲劲,撞向袁琢空门大开的胸腹之间。
最终,袁琢重重摔落在尘埃里,蜷缩起身子,模样惨烈至极,任谁看了都觉他已彻底废掉。
高台上,平康公主掩口,语气焦急:“哎呀,中郎将吐血了!”
太子微微眯起眼,看向自己的长姐。
萧桓徐徐起身,目光深沉地扫过混乱的场下,最终落在血泊中艰难喘息的袁琢身上。
梁砥立刻收势站稳,持刀而立,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错愕懊恼与惊慌。
他看向高台,跪地:“陛下!臣,臣一时收手不及,误伤中郎将,请陛下治罪!”
萧桓没有看他,只是眼神复杂地望向袁琢,有失望,有探究,或许还有惋惜,但竟然没有暴怒。
在一片死寂中,他开口了,声音平稳:“天策卫众人,中郎将伤重,还愣着做什么。即刻带他下去,寻太医好生诊治。务必悉心照料。”
他没有说革职,没有说贬斥,只是吩咐天策卫众人抬他下去治病。
这个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太子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父皇。
平康公主怔住了。
赵楫李烛更是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如蒙大赦般,再也顾不得军礼,应道:“卑职遵旨!谢陛下隆恩!”
几人立刻冲上前,极其小心却又迅速地将袁琢抬起,踉跄着快步离开校场,奔向太医署的方向。
萧桓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跪着的梁砥身上。
“梁卿。”
“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