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纸,他死死盯着屋内床榻上,那个纤薄的身影,浮动间,忽然又不敢笃定,现在是否只是一个梦境。
他怕崔瓷再也不回来,又不敢面对她的出现。
天将破晓时,一缕梅香破开满屋药苦。
一个浑身黑衣包裹着的人执伞而来,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崔姣姣见过这个人,是阎氏的亲兵,阎泱身侧之人。
见他蹲下,轻巧将锦盒放在枕边,指尖在盒底轻轻一敲。
“公主。”
他十分规矩地点头示意,一张脸被面纱覆着,恍惚间,崔姣姣还以为阎泱活着。
“这是千岁从前自南疆寻来的雪莲膏,说是对祛疤最有效。”
崔姣姣答谢着,可那人似乎十分踌躇,并不打算就此离开。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一狠心,抛却那些规矩和暗卫的束缚,对崔姣姣低声开口:
“千岁在廊下站到三更,雪都没过靴面了亦不肯走。”
“千岁很担心您。”
崔姣姣失手打翻一旁的药碗,褐色的药汁在青砖地上蜿蜒。
窗外,立刻传来积雪塌落的闷响,窗纸上那道修长的剪影无端闯进她的视线,隔着一层透白的窗纸,她也知道那是他。可仅仅停留片刻,似乎确认了她无虞,那道身影又顷刻间倏地消失。
阎涣大步穿过回廊,积雪在脚下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他的闹钟有太多事交错缠绕,可先前太医的话却尤为清晰地在耳边不断回响:
郁结损心,有碍寿数。
“千岁!”
暗卫追上来,匆匆禀报:
“行刺的一队人找到了,他们…”
话未说完,阎涣冷冷张口:
“杀。”
这个字像一把长刀钉在黎明前的雪地上。
阎涣望向灰蒙蒙的天际,雪片落进眼中,融成温热的水痕。
“一个不留。”
转眼间,半月过去,崔姣姣腹部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仍有些余痛。偏巧此时,皇宫中忙着一件大事,她不能不去。
阎泱的生忌。
皇城内外,素缟漫天,白幡猎猎。
正午的日光惨淡,照在太庙前的汉白玉阶上,映出一片森冷的白。镇北将军阎泱的生忌大典,竟比先帝驾崩时的排场还要盛大。
殿前广场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皆着素服,垂首肃立。寒风卷着纸钱纷飞,落在冰冷的石板上,又被风掀起,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崔宥来了。
少年帝王一身崭新的明黄龙袍,外罩素纱,腰间还系着一条玄色玉带。他缓步踏上玉阶,面容哀戚,眼底却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阎爱卿为国捐躯,朕痛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