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妮醒得很早,早得不合逻辑。
凌晨五点三十二分,阳光还没有完全越过山脊,世界像是陷在半沉的旧底片里。
她坐在床上,指尖冰冷,额角挂着未干的汗珠。
那种醒来的方式太过熟悉,心跳快得不自然,呼吸表面平稳,实则每一次都卡在喉间。邦妮梦见了那张脸。
不是外婆的脸,不是她自己的,也不是任何她在现实中见过的任何人的脸。
但又不是“陌生”两个字就能解释的。
那张脸带着熟悉的压迫感,像在体内存在多年,从未出现过,却一出现便让人无可否认。
邦妮试着画下来。坐在书桌前,用一支2b铅笔,一笔一笔地勾勒。
她画得不算好,但她画下来的五官、轮廓、发型,就已经像极了梦里那个站在镜子里的“她”。
线条干净利落,头发自然地翻卷在锁骨两侧,嘴角含着极轻的讽刺感,眼神从纸页上直直穿透出来。
那种目光仿佛能跨越纸张,看进她现在的生活,甚至在心里轻蔑地说一句:“可怜的小女孩。”
邦妮把铅笔放下,盯着那张草稿纸看了几分钟。
回到学校以后,一切都变得更糟了一点。
也许还是因为那场体育课上的“英雄救美”,也许是因为她和卡伦家那一连串不言而喻的互动。
哪怕什么都没发生,光是“被看见”就已经足够。
流言是一种不需要证据的硫酸。
“我听说她晚上一个人去墓地。”
“她妈是护士,天天打针,她是不是偷偷从医院里拿药?”
“你不觉得她像那种会在自己后院埋人偶的类型吗?”
“我做梦梦到她在笑……那种笑真的太诡异了。”
有时候,连老师都没办法真的忽视那种目光。
体育课的时候,教练点名让她和迈克尔一组的时候,周围的哄笑声就像爆米花一样噼啪炸开。
迈克尔那天难得没蹦过来主动开口。
他也察觉到了气氛变化。就像一只试图讨好主人的狗狗被屋外的大雨冲了一盆冷水,耳朵耷拉着,尾巴缩成一撮。
迈克尔只远远站着,试图朝她笑了一下,结果那笑像是练习失败的卡通表情,僵硬,难堪,又带点让人想叹气的坚持。
邦妮没看他。
她只是在跳远区那块布满脚印的沙坑边停下,动作整齐、标准,干净利落地跳了过去。
当教练吹哨的时候,她转身走回原位,没和任何人说话。
但爱德华·卡伦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