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尚未穿透晨雾,整座校园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潮湿,树枝还带着夜晚留下的凉意,而邦妮的脚步一如既往地平静、寡言、无波,却比这一切都要真实得多。
她穿着那件常见的深灰色帽衫,牛仔裤卷到脚踝,露出一段细瘦的脚踝,鞋子磨旧但干净。她从校门走进来,像一道风从山口滑过,不带声音,却改变空气。
爱德华靠在树干上,没有动。只是看着。
邦妮的头发今天没绑,在风里微微扬起,阳光正巧透过树林斑斑点点落在她发间,那一瞬他看见她睫毛下的光斑,像梦里不该有的细节,真实得让人想伸手触摸。
爱德华没有跟上去,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目光追随着她。
早上的第一节英语课,邦妮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独桌一人。
她把书摊开,指节叩在桌面上,眼神没焦点地看着窗外。
今天是阴天,光线被云层拦腰折断,只有一点点天色透进教室,把她的侧脸照得像水墨画的一角,不艳丽,但很深。
她听见有人走近。
她以为是老师,但一回头,却是迈克尔·牛顿。
那个在历史课教室里,歪着脑袋问她“你是在画桥?”的男生。他站在她桌前,笑得不算讨好,却有点不安。
“嘿,”他说,“可以坐这吗?今天分组活动,后排座都有人了。”
邦妮看了他一眼,眼神没什么敌意,也没什么热情,只是点了下头。
“随便。”
他坐下来,把包往桌下塞,偷偷瞥了她一眼。
其实早在坐到她旁边的那天,他就注意到了。
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注意,而是那种“等你看第二眼就走不掉”的奇妙吸引。
他不懂她。她不笑,不参与,不社交,甚至走路都不快,但就是有一种让人想看她走进画框里的感觉。
而他确实发现,她漂亮。
不是那种一眼就让人想吹口哨的热辣,也不是那种带着滤镜的“好学生气质”,她的五官是那种需要被认真对待的漂亮。
像是旧相册里的彩色照片,起初模糊,越看越清晰,最后清晰得让人不敢再看。
邦妮正读着课本,眉头皱着,但那不是看不懂的皱,而是厌烦的、极端不耐课文语调的嫌弃。
迈克尔偷看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着节拍,像是心里正播放一首没人听见的歌。
她突然说话,声音低低的:“你要是再看我,就自己换个位置。”
迈克尔一下子坐直:“我、我没看你……就是看窗户。”
“窗户上只有我的头发。”她头都没抬。
他红了脸。
邦妮终于抬头看他一眼,嘴角弯了弯,那不是笑,是一种“你看起来不像坏人,但也不聪明”的理解。
“你不是个坏人。”她轻声说,“但我建议你不要太靠近怪胎。我可能会传染。”
迈克尔嘴角动了动,“我不觉得你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