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宫宴上见过綦自珍,是个儒雅又风度翩翩的中年人,瞧着有些文若,不似能扬言会揍女儿的人。
綦舒顿了顿,好像被她问住了,眸中酒意分明了些许,她放下酒杯,道:“十多年前,会如此。”
“至于现在……”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自从那日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想要再倒酒,被明蕴之轻轻按住:“綦娘子,还是少喝些吧。身子要紧。”
她见过綦舒发病的样子,很有些骇人。
“太子妃觉得,人何以是人?”
微风卷过綦舒的发梢,她轻轻侧眼,看向明蕴之。
明蕴之晃了晃手中的杯盏:“綦娘子何以如此发问?”
“人与野兽最大的差别,便是人有思想,可以克制自己的想法,约束自己的行为。而兽,只会顺着欲。望行事。”
她转过酒杯,再倒上一些。
綦舒:“太子妃觉得,我是人,还是兽?”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她,一瞬间的不寒而栗后,明蕴之沉下心来,道:“是人。”
綦舒低笑几声:“连我自己都不敢这么想。”
明蕴之吹了吹夜风,道:“是因为綦娘子方才所提的‘那日’么?”
二人间静了片刻,綦舒将手中酒液倒入喉中,道:“太子妃可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你我见过数回,哪怕从前疑心过我与裴彧有什么首尾,都不曾开口询问。今日,是因何开口?”
她虽为人,却有着兽一般的敏锐,明蕴之看见她脖颈处痕迹时,眸中一瞬间的颤动骗不得人。只是綦舒没那么无聊,掺和别人家夫妻的事,明蕴之不问,她何必巴巴地上前解释?
她的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明蕴之若真感兴趣,也不至于今时今日才开口发问。
綦舒:“你在试探綦莫。”
明蕴之不置可否,饮了口酒。
綦舒:“他的命,是我的。”
“我不想要他的命,”明蕴之淡声道:“我只想要一个真相。”
綦舒看向远处天边的一弯月,道:“他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魂野鬼,能有什么真相。”
綦舒朝后一仰,直直躺倒在甲板上。明蕴之做不到她那般爽快,靠在舷边,看向她。
“我从前,不是这样疯的。”
綦舒两眼放空,看着漆黑夜色里闪耀的星子:“我知晓我在你们眼中是个什么模样。不规矩,不端庄,这般年纪了也不曾配人,甚至时常出言不逊,满京的闺秀里,我是最好的反例。”
明蕴之:“玉珠与我说过,你们年幼时,曾一起玩耍过。”
她是大病过后,才性情大变的。
綦舒:“我阿娘出自并州柳氏,为人良善,很和气爱笑。那时我爹无心仕途,一心想要游历山水,遍行天下,连娶妻都耽误了。后来他说,能遇见我阿娘,是他生平最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