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裴彧问过她,阿姐可曾留下什么遗言。
明蕴之未曾留下任何笔墨,话语,唯有的一句,是以静山之口,转告裴彧。
以她性命,换小妹一生安乐无忧。
现在,含之一字一句道:“阿姐说,若有来生,不愿再入帝王家。她想要回到柳园,再不入世。”
裴彧握住剑柄的手骤然抓紧,因着太过用力,发出了几声“咔咔”的声响。
她摇晃着虚弱的身子,直视着他:“你可曾尊重过我阿姐的选择?你有告知过她未来的结局吗?她现在不知,所以傻傻将你当做如意郎君,可她知道了以后呢……她当真还会情愿留在你身边?”
裴彧那张冷峻的面容覆上了难喻的寒:“她不会知晓。”
“前世今生太过虚妄,她是注重当下之人,也不会信你的胡话。你最好知晓分寸。”
若非她是蕴之亲妹,是她亲自护佑之人,这般威胁言语,她连开口的机会都不会有。
含之摇头:“你说,阿姐或许不会信,但我不同。前生之事我本不愿告知阿姐,徒惹伤痛。但你若誓不放手……”
“你与我,在阿姐心中,孰轻孰重。”
“……要赌吗?”
含之缓缓拔下发间银钗,抵于咽喉。
窗外风声愈大,远远
送来了几道人声。女子声音遥遥传来,似絮语说着什么。
明含之握紧了手中的银钗,尖利的前端陷入雪白的皮肉,洇出红痕。
脚步声更近了。
裴彧:“你要如何?”
“陛下富有四海,荣华富贵,佳肴美人,应有尽有。不差我阿姐这一个。”
含之:“你心有宏图大业,而我阿姐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你们本就不该硬合于一处,何必强求?”
窗外风声呼啸,那脚步声停了停,似是听外面的人说了什么。
裴彧声音渐沉:“若孤当真,偏要强求呢?”
“拿什么求?拿我狱中惨死的父兄,还是我阿姐那没能出世的孩儿?”
含之目光讽刺,毫不留情地刺与男人面颊。
风声吹动窗棂,将屋中帘帐高高吹起。昏暗的室内,裴彧声音冷澈,带着几分雪意未消的孤洁:
“拿孤帝王之命格,与天道一搏,保她千岁无忧,可够?”
可够?
无尽飘散的思绪在这一瞬间齐齐归位,因杂乱的记忆而剧痛的大脑忽而恢复清明,宛若听得一声佛钟长鸣。
明含之怔怔松手,银钗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