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裴彧稳重冷冽,如今的气质却更为深沉内敛,独独对她稍有展颜。她自以为算是了解裴彧的人,现今却都有些怀疑,当初所认识的那个裴彧,是否还是他。
这变化的起因为何?
又因何,要予她这样一场盛大的夜色?
“因为……愧疚吗?”
明蕴之心中微涩,面上仍笑着:“不必觉得愧疚的,殿下是储君,日夜忧劳,本就不该溺于后宅。从前种种,有许多事是妾身庸人自扰,兀自多心,譬如綦娘子一事。还有那日落水,实则是命运弄人。玉珠亦落水,却也不曾因此终日苦恼,可见其只是一段不妙的经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又说假话。”
裴彧:“你待旁人的贴心,若能分得半分在自己身上,也不至于让人如此心疼。”
……心疼。
明蕴之垂下眼,眸光微闪。
“我对你的情意,你心知肚明,只是故作不知。”
裴彧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是在害怕吗?”
明蕴之抬眼,对上了那双沉沉如夜的眼眸。
心中纵有猜测,但亲耳所闻,到底大不相同。
她怔怔一瞬,低眸道:“殿下说笑。”
“妾身无趣又沉闷,不比与旁人相处来得自在,过往三年,只是尽好了为人妻的本分。自始至终,妾身都只希望殿下对这个妻子满意,从未向殿下索求过情意……殿下,不必如此。”
裴彧凝眸:“何必要与旁人相比?”
“愧疚自然是有,但不尽如此。难不成你以为我所做这些,只是为了弥补?”男人双眸紧盯着她的双眼,像是带了些无奈的隐怒:“我眼中的明蕴之,从未无趣又沉闷过。”
她有一双
温和的,
会发现万事万物美妙之处的眼睛。当她看向他时,
世间一切都变得多余又碍眼。
昏暗无光的日子里,唯有她一人明亮,似永夜中高悬的皎洁月色,长久地悬于云端。
一颗无处安歇的心,唯有与她相伴,才好似回到了安全的所在。冰冷无情的东宫,也逐渐有了家的意味。
娄家祖宅、西山行宫、军营、东宫……
他颠沛流离二十余年,终于在她的身侧,寻到了应该停留之处。
“我对你之情,从未因着愧疚而生。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倾慕,与身份无关,与天下任何人都毫无干系,只与你有关。”
裴彧:“因为这世上有一个你,才让我觉得,或许这世间,还有些许可留恋之处。”
明蕴之只垂着眼睫,看着足下坚硬的青石砖。
男人的声音传入耳中,又好似从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缓缓绕绕,让她听不清楚。
两心相许何其美好,但她却不敢问不敢碰,怕好不容易定下的决心又被动摇,平稳的天平又被加上让她承受不起的砝码,难得平静的生活又会被打碎。
她不喜欢无望的期待,抱着日复一日的期待永远地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