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个圆脸、约莫五六十岁的妇人,”沈怀璋轻笑:“或许是识得的。”
他都这样说了,二人便一道同行。那嬷嬷一下马车,见到沈怀璋,愣了好一会儿,指着道:“这不是沈家那个泥……哎!皮……不对,沈家那孩子嘛!”
沈怀璋哈哈笑了几声,笑意爽朗:“看来娘娘从前在家,都是这样称呼我的。”
齐王早知沈大人与二嫂相识,那日亲眼见他们说过话,只是他一心缠着老师问问题,倒是忘了问这些事。
这才知晓,原来二嫂与沈大人,是幼年的老相识。
赵嬷嬷被请进帐,与沈怀璋说了好一会儿话,
直至入夜,
沈怀璋才道:“嬷嬷初来京城,
可有甚不适?”
各处水土风貌俱不相同,舟车劳顿之后,更易出现水土不服之症:“晚辈那里有个方子,正好还存了几味药,嬷嬷若愿意,明日晚辈便送来。”
赵嬷嬷自然说好。年岁大了,总有些不适之处。
齐王龇牙咧嘴,看着眼前这一桌。
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二嫂与二哥回来的时候送到了,还恰巧让二嫂听见。二嫂多体贴的人呀,当即问了是否有用晚膳,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便将人留了下来。
一行人就这样坐在一处。
沈怀璋与太子、王爷王妃的共处一室,毫无任何畏怯之色,坦坦荡荡,说笑自如,倒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胆识。
一边是最近最为敬佩的老师,一边是他的好二哥,齐王最机灵不过的人,也不由得头疼。
“苦着脸干嘛呢,”姚玉珠唤他:“没瞧见今日大家都很欢喜吗?”
齐王笑意苦涩,看向前侧。
明蕴之哪里顾得上这些小心思,再三确认外祖家一切安好,这才放心,笑着道:“是,阿爷是这么个性子!”
当年柏丰益跟着先帝打天下时,就不是上战场的武将,一介文官,是个顶多能提剑挽个花架子剑花装一装的文弱书生。可就是这样的书生,在敌方潜伏之人引起城中骚乱的时候,咬着牙将怀着身孕的妻子背起,鞋都来不及穿,就这么光着脚跑了好多里地。
等到终于敢歇口气的时候,那双脚已经血肉模糊,全然看不得了。
外祖母与她说起往事时,仍旧惊讶。平时瞧着甚至有些风流桀骜的文人,不知是怎样的心念,支撑着他忘却疲累与疼痛,跑了那样远。
明蕴之在家中,父母尚算恩爱,父亲只有一两通房,妾室敬重母亲,从不敢闹事。去了柳园,又是自幼听这些故事,心中自然暗含了些期盼。
外祖父与外祖母,是切切实实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回忆起益州往事,只有三个出自益州的人能说得上话,还有个什么都能聊得来的姚玉珠一个劲儿地问着,话题总结束不了。两柱香的时辰过去,反倒越说越热闹了。
齐王忧愁地看着茶水一杯接一杯饮着的二哥,暗道不成。
这样铁定不成。
二哥脸都黑成锅底了!
他干咳几声,胡乱扯了个理由将二哥拉出帐子,待到四下无人,才道:“那个,我瞧着沈大人与二嫂,就是幼时友人,有些情谊,二哥莫要多想。”
“孤知晓。”
裴彧看他一眼:“多想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