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万敌醒了,却只剩出气的力气。
他躺在锦被里,颧骨高高凸起,眼窝陷成两个黑窟窿,唯有盯着力羯朱宏的眼神,还带着点当年挥斥方遒的锐光。
他缓缓抬起手,枯瘦的手指像鹰爪,死死抓住力羯朱宏的手腕。
“你……”齐万敌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为何……救我?”
力羯朱宏喉结滚了滚。
他想说“感念天王恩义”,想说“属下不敢独活”,可看着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话到嘴边竟成了干笑:“天王活着,大秦才有根。”
齐万敌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咳。
他没再追问,手却松了些,目光转向屋门。
这时,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王德才掀帘进来了,他一身素色锦袍,袖口沾着些尘土,显然也是匆忙赶来的。
作为坐镇峡州的后方主官,他本在清点粮草,接到伏牛山大败的消息时,正在给各州府写催粮信……笔还没放下,人就连忙来到这里。
“天王。”王德才对着床榻躬身,声音没什么起伏,可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却捏得发白。
屋内渐渐挤满了人。
活着逃回来的几个核心将领,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缠着绷带,都垂头站在角落,谁也不敢先开口。
空气里弥漫着药味和血腥味,还有一种无声的恐慌……主心骨倒了,这摇摇欲坠的大秦,该往哪里去?
力羯朱宏先开了口。
他往前一步,对着齐万敌拱手,语气带着刻意的恳切:“天王,您……恐怕时日无多了。”
“但大秦的基业不能断,您得定下接班人,属下愿肝脑涂地辅佐。”
王德才抬眼瞥了他一下,没说话。
齐万敌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力羯朱宏身上。
“立……立敏初。”王德才突然开口,声音清晰:“公子年虽十四,却是天王唯一血脉。”
力羯朱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