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至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漫天飞雪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星期。辽宁铁岭一带被厚厚的“白色薄纱”覆盖,积雪深达半米,街上行人举步维艰,很多学校、企业为了安全起见,已暂时取消了学习与工作。
在这般恶劣环境下,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冒着大雪出门活动。街上几乎没几个行人,除了个别年轻人和中年人,老年人一个也没有。加上在那个年代街上几乎没有几辆汽车,整个县城更显凄凉,寂静,犹如一座空城。
一位二十岁左右的流浪汉蜷缩在北安街街角一处房檐下。他衣衫褴褛,时不时打着哆嗦。破旧不堪的棉裤早已布记油污,棉衣也早已进水,达不到应有的保暖作用。室外气温已达到零下十几度,他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养精蓄锐,与死神让抵抗。由于长时间没修剪头发,造就了一头脏乱的长发。
他的一举一动被街对面停留的一辆大众车里的一位“有钱人”尽收眼底。此人四十余岁,身着一套商务西装还打着领带,一看便是有钱有势的大老板。此刻,他的司机在街边商店正替他买东西,而他则坐在车里等侯司机归来。
户外空荡荡的,街上行人屈指可数,人和人见面不管认不认识难免会看对方一眼,更何况在这个温饱远未得到完全解决的年代,一辆汽车停在街上就如通一块在废石中发光的金子,人人都会投来好奇、仰慕的目光。有一瞬间,老板与流浪汉四目相接,流浪汉似乎对他并不感兴趣,马上将视线移开,而老板却被他那深邃黝黑的双眼及方正的面庞所吸引。不知道这般仪表堂堂,四肢健全的年轻人,会因为什么原因沦落到如此地步,一定有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老板陷入沉思……
“解放战争已结束十余载,国内各工业、纺织企业相继产生,还有大大小小的商贸公司也飞速崛起,想要谋求一个工人的职位不是很难,很多下乡青年回家后都会被编制安排工作,而且普工是不需要学历的。
社会青年无非有两种,要么打工上班,要么在家务农。当然,并非没有乞丐。确切说,在这个食不果腹的年代,人人都将吃饱、穿暖设为终极目标。这个年代也正是乞丐数量达到顶峰的时期,但这种年龄的乞丐还从未遇见过,即便遇见,也都是些缺胳膊少腿的……”
正当思绪周旋在对方身世时,他忽然见乞丐瞪大眼睛惊诧地望向汽车后方,接着又马上将诚惶诚恐的目光投向自已。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此举的意图,老板刚把头探出车窗准备查看后方情况,便被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死死绞住了脖子,对方力气很大,他越试图挣扎越感到脖颈一阵疼痛、越勒越紧快要喘不过气来,只好放弃抵抗。
他拼命斜眼看到了对方的样子,此人身着一席黑色粗布外套,头戴棉帽,嘴上还捂着一个大的足以覆盖住整个面部的白色口罩。一把冰凉的水果刀“刷”的一声出现在他脖颈前,现在总算是明白乞丐吃惊的原因了。
“这该死的司机,买个东西怎么这么久!”
老板在心里暗自咒骂。
“快!把钱交出来!”
劫匪浑厚的声音透过口罩传了出来,语调中带着焦躁与慌张。
从音色判断应该是个“新手”。面对这样的罪犯,没准劝几句就能令他动摇。实在不行,给他点钱也就把他打发走了。如果不是恶劣的天气,街上人迹罕至,他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吧。
“那个——”
老板刚要开口,劫匪像是被什么人从身后托住般,向后踉跄了几步跌倒在雪地上。见状,他赶忙缩回车内,顺势摇起车窗,诧异地观望外边的情况。原以为是司机悄悄潜伏到劫匪身后。可是眼前一幕让他瞪大了双眼,不顾一切与劫匪搏斗的竟然是刚才蜷缩在角落的那个乞丐!
二人扭打在雪地,劫匪属于典型的东北大汉,身材宽出乞丐半个码。老板正踌躇要不要下车帮忙,司机不知从何处快速回到驾驶席,边匆忙发动汽车边说:“我们快走吧,这里可真够乱的!”
一个躲在角落,吃不饱穿不暖的乞丐,能拼命拯救素不相识的人,这需要何等的勇气与修养?而身旁衣食无忧,梳着背头,身材还算壮硕的司机竟然只想着逃避,丝毫没有帮忙劝阻的勇气,他的行为令老板感到恶心,瞬间对他失望至极。
老板伸手阻拦了将要发动的汽车,闭上眼睛压住怒火平静地问道:“你刚才说这里‘乱’,单凭打架就能说这里乱吗?哪还没个打架斗殴——”
不等老板说完,司机插口说道:“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还不乱!?”
老板沉默不语地瞪着司机,司机意识到自已说漏嘴了。其实刚刚老板被劫持的时侯司机全看在眼里,只是没勇气上前阻拦罢了。他赶忙为自已辩解道:
“啊,是这样的。我刚才正准备冲过去和劫匪搏斗,但还没来得及起步就看见那个乞丐冲了过去……”
说罢,他自已都觉得这个借口毫无说服力。强挤出一抹尴尬的微笑,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老板无奈地摇头叹息。对了!外边情况怎么样了?!他扭头向外望去,劫匪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流浪汉。流浪汉身前的一片雪地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红色的血液在白色的积雪中显得格外刺眼。他赶忙推开车门冲到流浪汉身前,蹲在地上发现他左侧下腹部被凶手用刀刺伤了,血流不止。乞丐面色惨白,已经昏迷了过去。
“快!”老板冲司机咆哮,“快把他抬上车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