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孙家,却还有人不甘心啊。”钱中阁叹息着摇头。
“赵密吗?”秦延庭见钱中阁说出李二伯送信一事后,才不再装糊涂,而是十分直接地问了一句。
“没错。”钱中阁微微抬头:“黄家姑侄愿意躲在孙家,那躲的是谁呢?还不就是一心想要把他们办成铁案内鬼的赵家吗?!”
“嗯……有理。”秦延庭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李泰山若是没有送走黄家姑侄,那赵孙两家便是大道竞争的水火关系,他们都想在黄小子身上拿到旧主传承。但李泰山把他们一送走,这局面就变了。孙家掌管法堂,又提议封禁了神墓,那即便赵家拥有单独进入神墓仙宫的办法,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绕过所有人的眼睛,偷偷捉回黄小子,并拿到传承。而孙家自己则是肯定没有办法打开神墓的……他们两家若是相持,那只会令事情变得夜长梦多,越拖越麻烦。”
“相持有害,合则两利。”秦延庭微微点头:“我与你的看法一样,赵家或与孙家,可能会在暗中走到一块,并共同施压宗族堂。”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钱中阁笃定地回道:“老夫敢断言,不出今日,或是孙家,或是赵家,就一定会召开宗族堂议事。且在议事中,他们会统一意见,甚至有可能会做出过分之事……!”
“我终于听明白了。”秦延庭脸色郑重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即将召开的宗族堂议事做准备。你这老东西是准备拉拢我,并在议事时,共同对抗赵孙两家?”
“啪。”
钱中阁落下最后一子,以凌厉至极的杀伐手段,赢下了此棋局。
室外,雨落木窗,声音细密……
他缓缓抬起头,声音有力道:“不。我叫你来,并不是为了对抗赵孙两家,而是要劝你,不论今日赵孙两家提出什么样的提议,你都要赞同,支持……或者是默许。”
秦延庭一听这话,登时有些懵逼:“为何如此啊?”
“李泰山这个人看似为人霸道,行事鲁莽,但实则却是粗中有细,腹有韬略之人。”钱中阁轻声道:“黄小子入墓后,究竟能不能找到本源双眼,能不能重夺天地造化,这都是犹未可知之事;赵孙两家的合则有利,究竟是流于表面,还是坚不可摧……目前也不明朗。既然如此,正面硬碰,便实属不智。既是大族对弈,也需要放眼全局啊……!”
“这话真不像是你说出来的。”秦延庭表示惊愕,因为在他的心里,这钱中阁就是位比李泰山还莽的老怪物。
“李泰山说服了我……老夫寿元无多了,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钱家考虑。”钱中阁叹息一声:“如今棋局已经明朗,两家对弈两家,胜则万古昌隆,败则由此衰败……我也不得不谨慎行事啊。”
秦延庭听到这话,而后便由衷问道:“钱兄,那你给我交个实底儿。你与李泰山走到一块,且意欲冒险对弈赵孙两家……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面对好友的质问,钱中阁颤颤巍巍地站起老身,挺直腰板道:“李泰山我不知道,但老夫此举,就只是为了维护我虚妄村极致的规则,以及那一份公平。”
“极致的规则在,虚妄村就在;极致的公平在,四族就在。若两者皆无,则虚妄村必然分裂,狼烟四起。世人口中的‘野狗’与‘草莽’,活着都难,他们任人欺凌,心中憋着一口志气,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登上仙台,与苍穹之高比肩吗?若没了眼前的通天大道,他们又怎会接受达者为尊的信仰,又怎会任你辱骂,任你肆意剥夺呢?”
“孙家看不明白这一点,赵家也看不懂。他们以为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是族群努力的结果。殊不知,他们今日的这份辉煌,是在极致公平的规则下诞生的。”
“黄小子代表的不是旧主,更不是什么狗屁贵族,而是万千野狗与草莽。本属于他的机缘,若是被孙赵两家用卑劣手段夺去了,那就等同于万千野狗……今后都不可能有翻身之日了,因为你不管怎么努力,最后都会沦为大族的炉鼎,他们想杀你,想取你,抬手便可。”
“没了通天的大道,野狗与草莽就会反抗。规则不在,宗族堂也就不在了。到时候,还谈个屁的四大族掌权啊。”
“他们糊涂啊!旧主时代已经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只有维护好现在的信仰,这宗族堂的公信力才会推着这座被囚禁的虚妄村,走得更远。我钱家也才能万古不朽,子嗣才能在死了之后,不被人刨祖坟。”
他的声音不大,言语也并不激烈,却字字都在秦延庭的耳中回响。
“你我秉性相投,才能成为挚友。”秦延庭沉吟半晌:“有你这些话,老夫便暂且忍他一忍。”
“走吧,你我一同去喝点稀粥。”钱中阁主动邀请了一句。
“走。”
话音落,两位老人便要一同离开阁楼,去厅堂用膳。
“踏踏……!”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