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崩塌的废墟中,凌云一手提着老二春鬼的人头,一手持着折剑,白衣染血,步步踉跄地走了出来。
任也怔怔地瞧着他,双眸呆滞,内心惊愕且情绪复杂:“凌云兄,你……你为何如此啊!再等我片刻,你我二人……!”
“嘭!”
血淋淋的人头自凌云手中滑落,重重坠在尘埃之上。
大仇得报,内心中的无尽遗憾与万般不甘、不舍,在这一刻汹涌而来。他仿佛一瞬间就没了力气。
“咕咚!”
凌云披头散发,浑身瘫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迎冷风,目光空洞道:“他要跑,我要杀,两者不能相融……那恶鬼乃是超品,而我这古族世家精心呵护的宝剑……竟一时间留不住他。”
“你与五鬼之首,战于东北荒野……我感知到了你二人暴虐的灵气,也知他无法胜你,今日必死。”
“五鬼去四,又怎可在我手中留其一。我必杀他,为了月娥,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自出生便修道,以岁月铸剑,徒具东洲天骄之名,最终却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住……耗费光阴二十余载,道未成,家也未成,真的没有人比我更失败了。”
他盘坐在地,喃喃自语,脸颊迎着冷风时,双眸暗淡如塌山尘埃。
任也站在他的身前,嘴唇嚅动,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在这一刻,他已清晰地感知到,凌云腹内涌动而出的星源之力,正消散在天地间;那肉身的气血旺盛之象,也不过是燃尽后的回光返照。
他的星核碎了,三魂七魄羸弱,正好似油枯灯尽的烛火之光。
他本留下不二鬼,所以选择于此间化道,令人和剑同时突破桎梏,极尽燃烧寿元与星核,最终与对方同归于尽。
任也也不知自己心中澎湃升腾的负面情绪,到底该怎么形容。是对凌云的可怜、是同情、是无奈?还是在这帝坟之中,葬尽同行者的悲凉?或许都不是,或许也都有。
此刻,沉默聆听,或许就是最好的回应。
“呼——!”
一阵大风吹过,尘土飞扬,凌云眯起眼眸,自嘲道:“人这一辈子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出生,踏入修道一途,在万千秘境中努力搏杀,过了一关,还有一山。你偶尔疲惫……想要歇一歇,却又不愿意辜负那些期待的目光。那些期待你的人,若是对你百般苛责,功利利用,倒也还罢了……无非逃掉便是。可他们偏偏对你极好,视你如掌上明珠。你天资不行,他便与外人说,你是生性内向,开悟较慢……你没有那么宏大的野心,他们却说你低调内敛,富有韬略……。”
“终于,他们用万般疼爱与无尽心血,培养出来一个熠熠生辉的你,可拿到台前,可供人敬仰与评说。”
“活到头,你是你,也已不是你了。”
“呵呵……!”
凌云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双眸仰望着天穹,沙哑道:“一座帝坟,一句机缘……究竟要圈禁多少人的一生啊。我走不掉了,月娥也走不掉了……新房红烛,便是这无尽荒野;凤冠霞帔,便是那……那西极之雪。也好,可以歇歇了……!”
任也呆呆地瞧着他,终于开口:“你我虽相识短短几日,前后也只有过两三面的缘分。但今日,你我二人并肩在这帝坟之中……便是生死之交。你可有遗愿?”
“那日到了大道桥,她说过……西极山很美,那就把我二人葬在那里吧……!”凌云回:“还有我的剑。”
“好,你别急,我可保你半个时辰阴魂不散,你且等着入山。”
任也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只抬手一挥,便催动凰火炉,霎时间收走凌云的肉身。
紧跟着,他抽取一丝紫气,点入凌云的眉心,以此人间气运,暂遮死气,为他堪堪续命片刻。
一切弄妥,他便走向荒地,拔出了那柄折断的古剑。
剑碎,灵韵不存,它已与凡物无异。只不过剑柄下方刻着的凌云二字,却是龙飞凤舞,清晰无比。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