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和初也不等他再开口,又缓缓道:“殿下并非不知死活的人,应当也做过盘算,按时日看,你误以为在宫中杀她的事在先,她进裕王府为婢在后,所以,殿下便推想,她是在宫中犯事出逃之后才同裕王有的干系。”
萧廷俊没出声,千钟从旁听着,倒是在心里暗暗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上,她的确是这样以为的。
“其实不然。”
庄和初仍不等萧廷俊作答,径自接着道,“是裕王一手安排她入宫,指使她造出令你自认为背上一条人命的错觉,而后利用皇后爱子心切,清理掉宫中有关她的一切痕迹,再以帮忙善后的名义自皇后那里接出她所谓的尸身,将这诈死之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复活。之后,才有她以苏绾绾的身份出现在裕王府。殿下还不明白吗?”
萧廷俊还是没吭声,但这张面孔上一头雾水的神情是他再清楚不过的。
庄和初无声地一叹,“裕王于这件事上的筹谋,真正目的并不在你,而在苏绾绾。他在借皇后之手为苏绾绾编造一个来处,亦是一场对苏绾绾忠心的试炼,殿下于此事上,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件工具罢了。”
话音温和,话却直白得刺耳,刺得那还没彻底转过弯来的人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庄和初好似尤嫌不足,又愈发直白道:“苏绾绾能将一条人命栽在殿下身上作为自己的投名状,这不是你曾杀过她,而是她曾杀过你。此人对殿下并无真心,亦非同路,殿下身边还有很多人可以信任,切勿因一时惶惶,与苏绾绾过分亲近。”
那一直像块石头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不知怎的蓦地一震,那阵红阵白的脸上显见着掠过一道慌乱。
慌乱过处,尽是一片恼怒的涨红,“你……你还在监视我?你——”
恼怒冲顶而起的人下意识向前一步,脚下刚刚一动,忽见眼前人影一闪,同时闪出的还有一道湛湛银光!
是千钟。
千钟一步拦来庄和初身前,手中一把尖刀直指萧廷俊。
萧廷俊愕然一顿。
庄和初错愕之深,更胜那被刀指着的人。
这把刀他不陌生。
就是他适才在厨房里片鱼用的那把尖刀。
春和斋路远,千钟没有随他一起去更衣,只在通往二进院的一道风雨廊上等他。
一路过来,她一直双手掩在袖中,他只当是她心中有些不安,那一丝丝隐隐的鱼腥也只当是沾在他自己手上的,全然未作他想。
她支他去更衣,竟是为了寻机藏下这把刀。
千钟习武的日子不多,但持握兵刃的姿势已有模有样,精光湛湛,映得一副灵秀的眉目也见锋锐之气了。
“大殿下听不明白好言好语,那我就仗着你如今不敢把我怎么样,与你说句难听的。”
千钟定定拿刀指着他,毫不转弯抹角道:“你拍拍你那脑瓜子,烂熟的西瓜里都没有那么多的水,你要是连谁你与一伙都分不清,你就好好烂到地里头,别老妄想着上大席了!”
这话委实是太难听了。
这副一向都是把话往好里说的唇舌,还从没对他说出过这么难听的话,难听到比被她拿刀指着还让萧廷俊错愕。
萧廷俊还没从错愕中回过神,已有人替他接了话。
话音是自厅堂外院中已经浓沉的夜色里响起的,带着寒气森森的哂笑。
“倒是话糙理不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