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浓与银柳一走,千钟独自进去,支走守在楼中听差的人,上到二层,一扒头就瞧见庄和初正坐在书案前。
窗子开着,院里一切细小动静都尽收耳中,何况她上楼时忍不住雀跃的脚步声。
庄和初早早就停了手里的笔,看着那道为着去晋国公府而着意装扮得甚是隆重的身影在门口冒头,又看着她眯起笑眼凑到书案前来。
“一步都不差,全都叫你算着了。”
那清可见底的眸子好像将天光一并挟进来,明晃晃地闪着,映得满室一亮。
“晋国公和李少卿都不在,一个给大皇子讲学去了,一个到大理寺办差去了,晋国公夫人年前受的伤还没好全,不便见客,他们府里旁的人都跟我不沾关系,果真就是令宜娘子出来迎的我。”
这一趟晋国公府之行,她奔的就是这位晋国公嫡女、李惟昭的夫人,秦令宜。
昨日听罢她那番足以令朝堂天翻地覆的推断,庄和初一言不发,在院中那石桌前默然坐了好一阵,而后一派平静地与她说,宫里很快就会来人与她说天穿节的事,要她悄悄与姜浓知会好,届时寻个由头,去趟晋国公府,见见秦令宜,他会留在这里看住银柳。
他一提晋国公府,千钟便霍然开朗。
若裕王和大皇子真有些不为人知的往来,那眼下晋国公府又算是与谁站在一处?先弄清这一点,才好思量下一步怎么落脚。
晋国公年纪大道行深,不宜贸然与他对上,李惟昭已同他们打了不少交道,对她那些路数已不陌生,免不得要多花些心力周旋。
最合适着手处,也就是这位令宜娘子了。
之后,庄和初就回到这十七楼里,连夜备出了她今日带去晋国公府的那份礼。
“你备的那份礼,令宜娘子刚见着那匣子的时候,张口就是推拒的话,又一听是你亲手写的《四海苍生志》最新三回的书稿,话一拐弯儿,就收下了。”
庄和初笑笑,只看她掩不住的喜色,也知这一趟结果如何,还是问道:“你的请托,她也应下了?”
这趟去晋国公府,比她料想中还要顺遂许多,唯一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自小养在高门深闺的晋国公爱女,远不似皇城街面上传言的那么柔顺温驯、不谙世事。
秦令宜接了那份礼,当即就打开来,很是珍重地翻了几页,而后莞尔笑笑。
“钓鱼送猫,投骨于犬,晋国公府里最受用这份大礼的便是我,郡主贵步登门,是专程来寻我的?有何吩咐,郡主不妨直言,我对裕王行径深恶痛疾,定不让郡主如愿就是。”
千钟一瞬怔愣后,立时心领神会。
要说应下,秦令宜也算是应下了。
“我一下子就明白,她这意思是说,晋国公府跟裕王府有化不开的怨结,她不便出手帮我成事,但她能出手坏事。我就把原想请托她的话,反着说与她了。”
千钟把这些一口气说罢,才留意到铺展在庄和初面前的纸上那些墨迹未干的字。
适才一搭眼看上去,她一个也没认清,只当是自己识字还少,多扫过几眼才发现,那好像根本就不是字。
庄和初既能这样坦荡地摆在她面前,那定是不介意她看的东西。
“这上头写的是什么呀?”
千钟好奇问。
她一问,那张写满不知是些什么的纸果真毫无犹疑地调转了方向,朝她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