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可不能落泪啊,大伙儿都瞧着您呢。”
身后宫嬷低声?提醒着,那个在她行错礼走错路时,会?用戒尺狠狠抽打她小腿的嬷嬷,弯腰低头远远跟在她身后。
身畔的女官们肃然挺直地随侍在旁,眼底面颊不带半丝情绪。
她用了好大力气才能踏出一步,双足落定在步步生莲砖地上,踯躅着一步步朝前走。
“瑟儿别回头。”
她记着祖母的嘱咐。
“迈入那道大门,你就是?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咱们乔家未来?的基业,尽落在你肩上了。”
乔瑟儿提裙跨入高高的红色门槛,影子没入深重的宫墙。
少年皇帝站在白玉阶顶,隔着巨大的广场,目送她朝自己走近。
少女面容模糊,只金色的发冠,艳红的裙裾,汇成一个异常夺目的轮廓。
赵成说?不出心底对她究竟是?何情愫,但他知道,需得善待她,敬重她,同她一起手牵着手,在这空荡荡的皇城里一同成长。
未来?会?是?什么模样?,他们将一起揭晓答案。
隆兴元年春,乔氏长女入宫,册立为后。
同年四月,宁毅伯病重,久未归家的乔翊安接信回府。
四月春深,半敞的门上犹挂着厚重的棉布帘子,掀开来?,刺鼻的药味直铺面门。
乔翊安身边娇怯的妇人下意识用手帕掩住了鼻子。
乔翊安慢下步子,回头令道:“你且在外头等。”
妇人犹疑片刻,忙软声?应了。
屋子里站满了人,宁毅伯性情孤高,与身边人都不亲近,妾侍子女们敬畏他得很,便在此?时,也只敢遥遥站在外间探望,不曾轻易凑近去献殷勤。
床里只坐着乔夫人一人,祝琰在帘外手捧药碗半蹲半跪。
乔夫人数落她道:“太医说?这药需得定时定量服用,他不肯用,你们就眼巴巴这么瞧着?一个个道貌岸然说?什么‘孝服顺从’,我瞧是各自心中有鬼、不怀好意!”
这话说?得极重,但乔夫人向来?威重,众人皆不敢辩驳,只垂首呐呐听着她斥责。
乔翊安微微蹙眉,快步来?到里间,众人小声?唤“大爷”,纷纷让出路来?,令他走到床前。
浓黑的药汁溅了祝瑜半片衣袖,连雪白洁嫩的下巴上也沾染了些许。
不用问,单瞧情状就知道是?怎么弄的。
父亲病重,母亲脾气不好,又急又怕,难免拿身边人出气。
祝瑜身为长媳,跟在母亲身边理事,自是?首当其冲。
她垂着头,瞧他上前便起身稍退数步,一言未发地将距离拉开。
乔翊安心里说?不出的烦躁,脸上却是?半点不显,眼尾微扬,带了几分笑?,“母亲言重了,父亲病重,大伙儿无不是?辗转挂念,寝食难安,大清早就过?来?侍奉。”
他摆摆手,“你们且先?退下,屋子里用不着这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