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像是情绪被彻底点燃,裴度川扑向书架,将一格格书抽出来、扔在地上,有些狠狠地砸着,有些扔出去了又自己跑过去踩。
“度川!别——”
余知洱想上前,却被石宽抢先一步冲进去拉住了屋里发疯的裴度川。
身高已经完全是成年人的“孩子”拼命挣扎着,力气虽然没有石宽大,但双腿死命乱踢,胳膊乱扭,甚至还咬了一口石宽的衣服。
用小孩子的语调,他阴毒地嘶吼着:“滚出去!”
害怕裴度川伤害到自己,余知洱让石宽放手。
石宽犹豫了一下,终于松开手,两人退了出去,将房门合上。
房间里很快传来一阵更剧烈的叮叮咣咣响动,余知洱靠在门口,闭上眼睛,缓了几口气,放任裴度川将他的房间弄得一团乱。
石宽轻轻摇头,用受伤的手握住余知洱的手指:“慢慢来吧。”
直到夜深,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安静。时针过了两点,认为裴度川肯定已经闹累了睡着的余知洱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隔音很好的玻璃将外面的风阻隔在外,静谧的房间里,只有钟表缓慢的“滴答”,一声声敲进余知洱的耳膜。
屋子是一片狼藉,书、相框、模型横七竖八地散在地上,地板上还残留着被砸碎的玻璃碎片,在月色里泛着细微的冷光。有的书页被扯得皱巴巴的,有的相框歪斜到半空,像随时会坠落。
但在堪称废墟的混乱之外,靠近床边的位置,却整齐地放着一个箱子,鼓鼓囊囊的。
在箱子的旁边,被子隆起了人形的一团。
余知洱靠近了一些,看清那箱子里放着几本旧漫画,一些儿时玩具,还有几个早已泛黄的贴纸本。
小时候的东西。
他无声地叹气,蹲下身,刚想替睡着的裴度川拉拉被角,却惊觉那团“被子”下,还有一双睁着的眼睛,在月色中湿漉漉地发亮。
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蹲下,借着窗外微光,看清那张脸——裴度川没睡,他正默默地、安静地哭着,眼泪沿着鼻梁流到嘴角,但并没有擦拭的意识。
用指腹一点点擦掉那些滚烫的水痕,听到裴度川寂寞的呢喃:“小洱什么时候回来呢?”
看来那个纸箱子就是他为七岁的小洱找出来的东西吧。
“你这么晚不睡是在等他吗?”
裴度川像小孩子那样地大大点头:“因为小洱总不记得带钥匙,如果他敲门,我得去给他开门。”
嘴角颤抖着翘起,余知洱挤出一个笑:“我会帮他开门的,你睡吧。”
“哥哥,中午是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能不能不要赶我出去,赶我出去的话我就不知道在哪里才能等到小洱了。”
“不会赶你出去的。”
“真的不会吗?”
“不会的。”
心智成为了个小孩子的裴度川哼哼的,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眼皮沉沉地合上,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一下下地抚摸着裴度川的头发,余知洱眼眶红了。
——裴度川或许不是个完全意义上的好人,但是对自己,他从来都无可指摘。长大后、小时候、醒着、傻了……他都在找他。
连同包裹着身体的被单一起抱住,余知洱歪头贴在了裴度川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