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上T恤,穿上鞋子,石宽将书包背在右肩。镜子里的人依旧眼神混沌,但至少恢复了“能出门见人”的体面。
走廊里沉闷而昏暗,快步走到门外,石宽随即步子一顿——
在鸽子笼一样的公寓楼下,他看到了蜷缩在电动车充电棚下、形容憔悴的男人。
就在看到男人的瞬间,他知道今天的班是去不了了。
心脏猛然收紧,血液倒灌进耳膜,轰鸣一片,感觉脚下的水泥地都仿佛在摇摆晃动。
就像大学时很喜欢的日漫中的人物那样,张大嘴愣了一分钟,石宽才如梦初醒般,急忙扑到余知洱身边。
摇醒还在睡梦中的男人,问他怎么回事。
余知洱像是从很深的梦里被拉出来,睫毛轻轻抖了一下才缓慢地睁开眼。眸色浅淡,带着过度疲惫后的空茫:“我……”
没有手机、没有钱,余知洱走了一晚上的路从颐余年走到石宽公寓这里。
带着余知洱上了楼,帮他脱掉变得脏兮兮的衣服,石宽才发现余知洱的脚都磨破出血了。
心疼地捧住那只脚,石宽忍不住骂:“你傻啊,这么远的路,走着回来?”
他没注意自己用了“回”这个字,余知洱也没有,事实上,因为晚上的过度疲劳,他现在还没完全清醒。
“我……我想一个人走走,”没有恶意的声线,显出了几分柔软。
“那也不是这个走法啊,”石宽气得发抖。
回应他的,是余知洱缓缓垂下的头。片刻沉默后,男人慢慢地捂住脸哭泣起来。
——很早就知道自己会像爸爸一样变成傻子,但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觉得好可怕。
之前一直被石宽关在房间里,对外界没有太多的感知所以忽略了那些,这一次他切实地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成为了什么样的存在。
不想成为废物的存在,不想拖累别人,最关键的是,不想让余知洱看到自己这个愚蠢的样子。
肩膀微微颤动,泪水顺着指缝落下,打湿了石宽的手背。
一直觉得哭泣非常丢人,在懂事以后就没有再哭过,但是垂下头,余知洱咬紧嘴唇,还是有压抑着的啜。泣声泄露出来。
脸颊忽然被很轻柔地触碰了,原本干爽的手指在接触到眼泪后变得潮湿,于是换成另一根手指。
与此同时,感受到了温暖的呼吸凑近。
“不要哭了。”
他也不想哭的,但是……余知洱想甩开石宽的手指,然而后者魄力十足地纠缠了上来。
“我不会嫌弃你的,就算记忆出现问题,我也很爱你。”
“可是你不是说十二岁的我你不喜欢么。”
“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三十岁的你和十二岁的你是同一个人。虽然十二岁的更温柔一点吧……但是一样的记仇,有着让人恨不得掐死你的幽默。所以我都很喜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