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微微倾身,感受着风更猛烈地拉扯着他的衣袍,像是在邀请。
死亡,在此刻显得如此轻易
又如此诱人
“这孤亭建于悬崖之上,想必是为了让过客歇脚时欣赏万丈深渊的壮阔。”一个苍老却清朗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袁琢猛地回头,看到一位白发老者不知何时已站在亭中。老者身着素色长袍,腰间系一根麻绳,面容清癯,双眼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袁琢不动声色地收回脚步,望着老者:“老先生是过路人吗?”
这老者什么来头,他怎么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脚步声?
老者不答,只是缓步走到亭中石桌旁坐下。
“雪中孤亭,过客匆匆。”老者道,“有人来此看风景,有人来此寻短见。不知公子属于哪一种?”
袁琢笑了笑:“我是路过。”
路过人间一趟,罢了。
“是吗?”老者抬眼看他,目光如炬,“那公子为何眼中只有死志,却不见对美景的半分欣赏?”
袁琢哑然。
老者静静望着他,又道:“公子可曾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
袁琢不语。
“庄周卧于芳甸,忽忽入梦,自觉身化蝴蝶,鼓翅而飞,逍遥于花草之间,欣然自得,竟忘本来之形。俄顷梦醒,兀自怔忡,梦中光景历历在目。他徐起环顾自身,又思梦中之事,不觉惘然。于是自问,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老者缓缓道来,“这位公子,天地一化境,万物皆流转。人本就与天地同根,万物一体,何苦早早归去?人受世道浸衰,种种规制束缚人心,使天真蒙尘,本性难彰。纵人生多艰,磨难相继,羁绊重重,亦当守静笃,致虚极,不为人役,不为物累。若神游天地间,心超形骸外,则虽处尘世,而精神自逍遥也。庄周也好,蝴蝶也罢,无非若此。”
袁琢沉默良久,这些道理,他岂不懂?
他只是有些茫然:“那我该怎么做?”
老者抚须一笑:“公子可会下棋?”
“略懂一二。”
“人生如棋。有时看似死局,转念一想,或许另有生机,公子莫要执着于失去,却忘了自己还拥有选择的权利。”
“什么选择?”
“放下,或者追寻,放下执念,追寻新生。”
“可我该去哪里追寻?”他颤抖着问。
老者微笑:“心之所向,即是归处。”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
袁琢惊讶地看到一只蓝色的蝴蝶从风雪中飞来,轻盈地落在老者的肩头。
袁琢瞬间如遭雷击。
冬日怎么会有蝴蝶?
老者似乎并不惊讶,只是轻轻抬手,蝴蝶便飞到他指尖停留:“公子,我们有缘再见。”
袁琢说不出话来,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