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雅间里彻底热闹起来,平康公主又说起些京城里的趣闻轶事,言语间大开大合,说得众人忍俊不禁。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忽闻琴声转急,但见水台上人广袖一展,恍若白鹤振翅欲飞,纤腰轻折,裙裾扫过台畔,溅起细碎水花,而后回眸一笑,虽隔着红绡,却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琴韵渐缓,她忽作飞天之势,左足尖轻点台面,右腿后抬,裙摆若初绽昙花,臂间披帛随风飘举,当真如敦煌飞天。
看客们不觉屏息,唯恐惊扰了这谪仙般的舞姿。
忽而一阵清风过处,那覆面红绡微微掀起一角,隐约见得朱唇如樱。
赵楫见之,眉梢微挑。
歌姬清丽婉转的嗓音透过雕花木窗传到二楼,温婉缠绵:“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平康公主执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望着楼下翻飞的水袖,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怅惘。
“殿下?”祝昭见她望着楼下出神,轻声唤了一句。
平康公主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清甜,却压不住心头那点涩意:“今日本想在公主府宴请你们,只是我那驸马恰好也正在府中宴请宾客,乌泱泱的人多嘈杂,我实在懒得回去应付,便带你们来此处了。”
她摇摇头,笑着岔开话题:“不说这扫兴的人了,你们快尝尝这,寻复阁的招牌菜,酸甜适口,最是开胃。”
湖上歌声渐渐歇了,雅间里的酒也添了好几轮,众人脸上都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神也添了几分迷离。
祝昭身上还有伤,又不胜酒力,只浅尝辄止,此刻正支着下巴听平康公主说话,脸颊透着浅浅的粉色。
平康公主已喝得兴起,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把玩着酒杯,忽然眼睛一亮,看向祝昭笑得狡黠:“说起来还有件趣事,我得跟你说道说道。”
祝昭见她神色促狭,不由得好奇:“殿下请讲。”
平康公主瞥了眼身旁安静听赵楫讲话的袁琢,故意拖长了语调:“当初我刚见着他时,还觉得这男人模样周正,气质清冽,性子沉稳,倒不如……”
她故意停顿片刻,见袁琢皱着眉望向她,才拍着桌子笑出声,“倒不如收来做个面首,平日里陪我下下棋解解闷也好。”
这话一出,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赵楫刚喝进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连忙低头咳嗽掩饰。
袁琢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公主,眼底没什么波澜。
第67章一苇以航(三)
祝昭也没想到平康公主会突然说起这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平康公主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又凑近祝昭压低声音:“不过后来我才发现,这人看着闷葫芦似的,实则就是个木头,别说解闷了,多说两句话都费劲,哪里配做面首,我可跟你说啊,我去诏狱里找了他好几次,他每次就就这样,我做给你看啊,就这么撑着脸然后用这种眼神望着我,说,殿下,半月了,陛下为此日日提审我,我已将死,能否给一个痛快!”
她长叹一声:“那时的袁听之啊,还是有几分傲骨在的。”
祝昭闻言,心里突然泛起了酸涩的说不上来的滋味,平康公主拽了拽她的衣袖想要继续和她说话,但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望向一旁的袁琢。
袁琢假装没有听见,只是抬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恰是酒过三巡,烛影摇曳之际,袁琢再次执杯欲饮,忽觉一道目光盈盈相照,抬眸间正对上了祝昭,心头忽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