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姑忽然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咒骂起来:“忘恩负义的东西!杜皎那个小贱人不得好死!祝昭那个小贱人不得好死!还有你们这些帮凶,早晚遭报应!遭报应!”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在寂静的树林里格外瘆人,眼神疯狂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抓着木栏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李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赵楫把他拉远了几步问:“审出来了什么没有?她好端端的,怎么这么想不开要干采生折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李烛声音低沉道:“审出来一些,她年轻时有个儿子,那年疫病横行,孩子染了病,家里没钱医治,她跪着求遍了街坊,也没能留住孩子,后来遇上个拐子头目,说能给她指条挣钱快的道。”
他望着笼中喃喃自语的慈姑,继续道:“她心里的坎儿没过去,又被歪理迷了心窍,竟真信了那些鬼话,觉得是这世道不公,便要用更狠的法子报复回去,从一开始帮着望风,到后来亲自下手,一步步走到今天,也是个被苦难逼疯了心的可怜人。”
“那祝府三姑娘是她亲生的吗?”
“这就不清楚了。”李烛耸了耸肩。
“那她和祝四姑娘有什么血海深仇,总想着要她的命呢?”
“哦这还是中郎将审出来的,慈姑年轻的时候在祝府干坏事,被四姑娘撞了个正着,她说四姑娘小时候聪慧非常,她怕四姑娘揭发她,所以赶忙就买通了方士,以命格不祥为缘由将四姑娘遣送到了乡下,后来还是不放心,就再派人去抓四姑娘,打算送到瑕州断足拔舌,好在四姑娘得了濯陵知县保护,并且四姑娘一直没有揭发她,所以她也就没有再为难四姑娘了,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前些时日她一直追着四姑娘杀是因为怕四姑娘认出她来,到时候她就败露了,至于在寻复阁她一刀刺杀四姑娘是可能是因为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吧。”
“慈姑此虑未免太过了吧,四姑娘至濯陵时年方五龄,纵使天资聪颖,稚子又能做什么呢?我五岁前都没有记忆,更何况揭发恶行?”
“行恶之人,常怀忧惧,多疑猜忌,大抵是因为心术不正,所以终
日惶惶,如履薄冰。”
骂了许久,见始终无人回应,慈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喉咙变得沙哑干涩。
她忽然不再挣扎,也不再咒骂,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树影,双手从木栏上滑落,喃喃自语:“我成为慈姑的时间,竟然已经比我做沈慈音的时间还要长了”
语无伦次的碎语在夜风中飘散,眼神涣散,已然是疯癫的模样。
寒夜的露水凝结了又消融,枝头的残雪化了又落。
约莫过了七八日,祝昭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坐起身,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赤华,今日怎么感觉静悄悄的,往常这个时候中郎将不是在练枪吗?”
赤华正往炭盆里添炭,她将火箸放回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炭灰,回道:“中郎将天未晓就带着祭品出门了,说是大事已了,当祭阿翁。”
祝昭闻言心头一紧,喃喃自语道:“大事已了,当祭阿翁”
其实这些时日她能感觉到,自从慈姑伏法后,他就变了。
他的气息不再那么凛冽,反倒辽阔,反倒缱绻。
再带着点悲伤。
像是下一瞬,他就会这样烟消云散。
祝昭望着窗外微亮的天色,当机立断。
“不行,我得去看看。”祝昭掀开被子便
要起身,赤华连忙上前扶住:“姑娘你这身子刚好!”
“我真的不放心。”祝昭打断她的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赤华,你快,你快帮我取件厚斗篷。”
赤华拗不过她,只得取来一件斗篷为她披上,又寻了块素色面纱为她系在脸上,遮住大半容颜。
“姑娘我陪你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