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老皇帝呼出一口气,梦中所见暂不好深思,还是上朝要紧。他利索地翻身站起,低声吐槽了句,“睡个觉也不安生,这皇帝当的……”做梦还要为朝中事烦忧。
啊?
好歹服侍了皇帝三年,伸手欲来扶他的崔公公对其脾气有了解,虽说不知道这皇帝刚醒又是被哪门子事烦的,但瞧着,倒还不至于迁怒旁人,因此也就轻车熟路的说些个车轱辘话,服侍他洗漱、上朝。
三下五除二收拾好,去上朝的路上,老皇帝面上不显,心下却怀揣着两分忐忑、三分疑问和五分不确定地想,“梦而已,应该不会成真吧?”
放在平常他可能没如今这么在意。
巧就巧在,他是在新科进士封官的前一夜做这梦,梦境又真实的叫人醒来脑海里还清晰地记得梦里发生的一切,不容易忘却,梦到的还正巧是第二天会发生的事。
做梦嘛,不受本人控制也正常。但梦中情景倒更像是全程跟着另一个人走的、以谢元白为中心就多少有些奇怪了吧?
难道是上天有什么启示?
不是说皇帝有时做梦是别有寓意的说法嘛,难道他现在就是?
夏震天刚开动脑筋这么想,转头就在心里狠狠地‘呸’了一声,他真是人老糊涂了,还信上这些!
真要有这些神神鬼鬼、不切实际的存在,前朝皇帝求了半辈子长生、拜了不知多少神佛,怎么也没见他保住祖宗基业,反倒叫自己得了这天下。
“切,咱才不信这些。”
很快走到泰宁殿,老皇帝不屑的低声喃喃了一声,身旁人听见也全当没听见,毕竟皇帝一路上都在沉思,这会儿该是想通了什么。
等他坐上龙椅,满殿群臣立时跪倒,齐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昨晚睡的实在不算好,做个梦还把自己给气着了,老皇帝这会儿口气尚算平和,但脸色着实不佳。
下首的季首辅等人趁着起身的功夫,悄悄抬头快速瞟一眼。
好的,懂了,今天陛下心情不好,他们要少说点讨人嫌的。
于是等上几秒,不见这帮人像往日一样,一上朝就总叭叭个不停的说事儿,夏震天纳闷了一下,懒得深究,干脆切入今天早朝正题,语气随意的开口道,“让新科进士上殿。”
“是。”崔公公躬身应一声,然后声音由他之口,层层从外间宣召的太监口中传唱而出。
“宣——新科进士上殿!”
这如梦中一模一样的一嗓子,瞬时让人有种恍然梦回之感。
明明这声音从前老皇帝也听过……
他坐的高,望的远,盯向殿外的同时,心思全在马上要进殿的人身上,自然也就没注意底下的臣子们今天不光安静的过分,这会儿,还个个伸长了脖子望向殿门的方向,或是身体不动,目光却在某个身影刚踏进殿时就黏的紧紧的了。
霞光跃过金顶,对方一身红色官服,如梦中一样踩着朝阳而来,似临凡之仙,眸光清泠泠地,一眼望过去,叫人不自觉的就忽略掉他身旁所有人。
“谢、元、白……”
听见一声似疑、似陈述、听不出意味地喃喃低语。
礼部尚书转头一看,好家伙,手下的赵侍郎正眉头紧锁,双目不盯着自己儿子,反倒盯着人家状元直看呢。
他眼珠子一转,顿时明了对方吐出的这三字代表什么意思,约莫是咬牙切齿、恨在心里嫉妒难平。于是他好心低声劝慰,“你啊,也别气。虽然状元的头名被人夺了去,但你儿子这回考的也不差,第二名、榜眼呢,就别两眼冒火的盯着人家了,叫人一看就知道你在嫉妒,藏着点儿哈。”
赵侍郎国字脸,端庄雅肃,转头看他,“……我没嫉妒。”
“是是是,你没有,我听错了,你眼神收着点儿。”平素夸起儿子来不要钱,现在儿子被人压一头,心情能顺畅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