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折玉眸光沉下来,口中发出一声轻笑,听去颇有些讽刺凉薄,“这才是右相的手笔吧。”
可一出手,就要了这么多人的命,让石晖无法再指证他。程纬若死了,程纬贪污受贿养私兵那些事情,自然也与他和常家无关了。
谈轻心下不由感慨,右相一出手,真是快准狠。
到这时,蔡知府才匆匆赶到牢房里来,快步上前行礼,“殿下,季大人,下官来迟……”
裴折玉摆手让他先起来,问季帧:“丁素兰呢?”
季帧还未回答,蔡知府便小心翼翼地说:“回殿下,方才下官收到消息,便即刻派人去常家找丁素兰母子,不料已是人去楼空。听闻今夜黄昏时分,有人看见她们母女上了常家的马车,似乎要回京城娘家。”
裴折玉勾唇冷笑,“右相倒还是顾念亲外孙女的。”
谈轻点头赞同,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从他们到赣州调查案子时,常家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甚至还那么配合他们。常家背后是右相,右相不怕他们查,也早就将程纬在内的那些人都当做弃子,随时抹杀。
牢房里一片死寂,众人皆垂首,裴折玉叹息一声。
“无论如何,救活程纬。”
侍卫很快将卓大夫带过来,给他喂过一些解毒丹药后还需要针灸刺激逼毒,牢房不是个好地方,于是裴折玉又派人将程纬抬出大牢医治,又命蔡知府和季帧连夜派人去追查已然上京的丁素兰母女和常家。
回到县衙后院,裴折玉独自坐在堂屋,等待卓大夫解毒的结果。卓大夫是解毒的好手,但要是程纬没了,他们这趟来赣州调查了这么久,哪怕找到了真相,带着再多证据,右相的人也能将其打成死无对证。
所以程纬必须活着。
忽地,裴折玉肩上一沉,恍然抬头看去,谈轻抱着他往日穿着的大氅,正往他肩上披。
看见他,裴折玉很快放松下来,伸手拉过谈轻。
“回去睡吧,这里有我。”
谈轻坚持将大氅给他披好,摇头说:“我想陪你。”
腊月的深夜凌晨温度很低,风像是掺着冰碴似的冰冷刺骨,裴折玉身体本来有些虚弱,大牢阴凉潮湿,他去了大牢一趟,矜贵俊美的脸上脸色也白了许多,谈轻给他披上厚厚的玄色大氅,仔仔细细裹紧了。
裴折玉心头一热,拉着谈轻让他在身边坐下,便扯着大氅一角将谈轻一并包裹进去。
谈轻道:“我不冷。”
裴折玉不由分说,抱住谈轻说:“陪我坐会儿。”
谈轻便不再乱动,怕他冻着,便挨着他抱住他的腰背,“别担心,卓大夫医术很好的。”
裴折玉拥住他,笑道:“我不关心程纬会不会死,只是没料到右相出手会如此狠绝。我要是不能将程纬带回去,怕是要连累二哥了,到时轻轻跟着我,也要被一同责罚的。”
“罚就罚呗。”谈轻脸颊挨在他肩头上,说道:“跟你在一起,我才不怕。这次差事办不好,那就等下次。我们还年轻,没关系的。而且我们找到这么多证据,足够给张仲义翻案了。能够帮张仲义洗刷冤屈,又能为真正的石云伸冤,我觉得值得了。”
裴折玉知道谈轻是在安慰自己,不由苦笑,低头亲了亲他眉心,“轻轻说的是,哪怕程纬死了,我们无法跟裴璋交差,我们也算是做了几件好事,至少如今刘县是太平了。”
谈轻抬手轻抚他眼下的淡淡乌青,有些心疼地说:“你最近都没好好睡觉,早就累了吧?我在这里守着,你挨着我睡一会儿吧。”
裴折玉伸手覆在谈轻手背,笑着亲了亲他嘴角,便侧首靠在他肩上,“好,我睡一会儿。”
他已经好些天没睡好了,眉眼明显有几分疲态,谈轻看他闭眼便不再说话,小心拨开他眼尾的碎发,看着他清冷矜贵的容颜,眼睛慢慢弯成了月牙,温柔地伸手顺着他的后背轻拍,像是在安抚他入眠。
在卓大夫的努力下,耗费了不少药才勉强稳住了程纬的状况,天亮后,卓大夫疲惫地回房补觉,让人看好程纬,避免再出差错。
裴折玉夜里抱着谈轻合了一会儿眼,等程纬情况稳定后,便命燕一仔细看守程纬,抱着比他更快熬不住先睡着的谈轻回房休息。
哪怕季帧和蔡知府连夜派人去追,到底也没能追上丁素兰母女,而常家那边也有不在场证据,根本无法证明程纬被人下毒与他们有关。对此裴折玉早有预料,要是能让他们轻易找到线索,那就不是右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