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的重量压在她肩颈,骨头先是发出“咯”的闷响,然后是背部、脊椎、腰骨的连环碎裂感。
她整个人被玻璃“劈”进地面,肋骨断裂、肺部塌陷,眼前一瞬间什么都红了。不,是邦妮自己的血。
她没有叫,没机会叫。
嘴巴里全部是血腥味,嘴唇颤了几下,只能感觉自己的指甲还在抓着地面,像是还有意识,可是连挣扎都开始退场。
邦妮死了。
醒来的时候,先是胸口像被从内侧撕开般的痛感。
邦妮张开眼,面前是天花板,是熟悉的、斑驳白漆的天花板。空气静止,窗外鸟叫轻柔。
“……他妈的。”她沙哑着声音吐出这句,感觉口腔里依旧残留着血的味道。她抬起手,一切完好无损,除了胸口那块位置,仿佛还回荡着刚才玻璃切入的钝痛记忆。
她坐起身,浑身是汗,被子湿了一大片,枕头也被抓得变了形。她看向床头,那本《罪与罚》还静静躺在那里,封面被拽得有些褶皱。
但她还记得,蒂姆没死,她知道自己救了那孩子,而她也再次回到了现实。
这已经不是梦了,这是某种循环,某种……规则。
她开始看懂一点东西了:她并不是路人,也不是看客,她是参与者,是拼图的一块。而她的角色,可能远比她以为的更重要,或更危险。
太阳在福克斯镇东边的山背后还没有完全爬出来,灰白色的光在屋檐上粘着,像是一层刚干透的油漆,空气有些潮,房间的玻璃窗蒙着一层浅浅的雾气,映着床上女孩喘息未定的轮廓。
邦妮坐在床沿,发梢贴在脖子上,一缕湿透的汗水还从锁骨蜿蜒而下。她的眼睛很久没眨了,像是脑中还有碎肉黏在神经上,一呼吸便隐隐作痛。
她亲眼看见那块玻璃是怎么从天而降的,她记得骨骼断裂的角度,记得蒂姆身后的阳光,记得金伯莉的尖叫在空气中扯裂的分贝线。
可现在,那些都被锁进皮肤里了。
外面是鸟叫,是正常的清晨,是她该起床上学的时间。
邦妮咬着牙站起身,像一头刚从雪堆里爬出来的哈士奇,腿还在颤。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有点发紫,头发凌乱得像是刚从电梯缝里被拽出来。她一言不发地脱了睡衣,打开水龙头。
水哗地流下来,邦妮俯身凑过去洗脸,水砸在脸上的时候,她居然一下子想起了那场玻璃砸落时的风压,冷、痛、重。
她屏住呼吸,强迫自己清醒,然后抬起头,盯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醒醒吧,邦妮。”她嘀咕了一句,声音发哑,“你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死神的情人。你不过是个每天都要去高中挨骂的怪胎罢了。”
刷牙、洗脸、换衣服,每一个动作她都做得机械得近乎完美,仿佛是要压住那些从梦中带出来的喧哗。她穿上灰色帽衫和黑色牛仔裤,套上一双磨出边角的旧运动鞋,背上帆布书包。
厨房是空的,除了餐桌上的吐司面包和旁边她妈留的纸条:
“我今天要去早班了。卡莱尔医生真的太完美了!哇他眼睛的颜色简直不像人类,超帅!他今天正式来医院入职呢。还有,他家那几个养子女,听说今天就会来你们学校啦~你可别又坐在角落里不理人家嘿嘿——love,mom。”
邦妮看了一眼字条,扯了扯嘴角,像是要笑,又像是要骂。她手里抓着面包咬了一口,干巴巴地咀嚼着,不加酱,没牛奶,只有咽得人难受的麦片粉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