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恩师不接招,李紫垣只能进一步把话挑明,“恩师,既然宁家夫妇对宁锦荣如此溺爱,你觉得宁家夫妇此来,会不会给朝局带来什么变数?尤其是让陛下和齐侯之间,生出什么嫌隙?”
郭相扭头看了他一眼,“厚之,你心急了。”
李紫垣被一语道破心中所想,立刻道:“恩师,弟子也是希望咱们关中党能够抓住如今这个好机会。”
“哪有什么关中党,你可不要胡说啊!”
郭相当即敲打了一句,而后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今日城南一处集市,隋枫亲自带队,抓获了几个密谍?”
李紫垣才补缺上位吏部尚书时间不久,根基不深,并不知道这个事情,但他的脑子可半点不笨。
稍一琢磨,便挑眉道:“陛下这是打算把问题扔到北渊或者西凉去?”
郭相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宁锦荣就是被北渊人蒙蔽挑唆了,宁家是无辜的,宁家不处罚,齐侯一方再给点赏赐安抚,所有的问题,都由北渊人来背负。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李紫垣皱着眉头,摇头道:“可是,齐侯会愿意?以他的才智会看不出这些事情?”
郭相笑了笑,“正是因为看得懂这些,他才一定会愿意。不然他想怎么办?让太后处置自己娘家背上不孝的罪名?还是逼迫陛下与太后生出嫌隙,从而让自己失了圣眷?”
李紫垣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就是让陛下和齐政为首的势力生出嫌隙,阻滞齐政进步的速度,否则将来他将难有出头之日。
但听了郭相这般分析,他也觉得颇有道理,再多说的话,就显得自己有些过于阴险算计了,愿望落空,只好沉默。
郭相扭头看着他的表情,淡淡一笑,走到院中的一处凉亭坐下。
“厚之啊,你觉得为官,尤其是在朝堂为官,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紫垣心头立刻闪过了诸多念头,最终却没有回答,而是和往日一般恭敬道:“请恩师指点。”
好为人师,是绝大多数,不论多大的人物,都拒绝不了的情绪。
郭相笑了笑,“有人说,是会做事,能成事,功劳赫赫;也有人说,是会逢迎,能揣摩,广结良缘;但要老夫来说,是能熬。”
他看着李紫垣,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这个能熬,也不能是单纯地枯坐苦熬,而是要讲手段,讲策略的。”
“第一,先前说的能做事和会逢迎,都要有,不能是空心之木,也不能举目皆敌。也就是你要有能往上走的资格。”
“第二,要学会滤掉一些自己的情绪,不需要什么功劳都占,也不需要在意每一个人的看法。要让自己活得通透明白些,不要把心智都熬干了,这一点很重要。”
他面露感慨,“这朝堂啊,就像一个大火炉,有些人,就像是干柴,一扔进去,那火势登时就起来了,但用不了多久就烧成了灰。有些人,比那好点,就像是炭,但同样也燃不了多久。我们要做石头,要不被这火炉的火烧没了心,这样才能在这儿长久地存在。”
“至于这第三点,那就更重要了,那就是要多用阳谋,不用阴谋。这世上没有不败露的阴谋,那些让人走了捷径,实现了飞升的阴谋,总有一天会迎来反噬。一步一步,走稳一点,哪怕走得慢,但终究塌实。”
“就像老夫这个政事堂首相,在当初杨阶和江南党如日中天之际,谁能想到能有今日?但当陛下扫清了江南党,放眼朝堂诸公,老夫就迎来了回报。”
“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