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沉默再度激起靳尹的愤怒,他挣扎着又要上前,可这一次有了先前的变故,再也不能叫他得逞。
端午弯弓拉弦,又射出一箭,直中他的大腿,靳尹顿时吃痛,跪倒在地。
同时,随着靳尚等人带来的兵士一下子上前,将靳尹团团包围。
常瑶赶紧奔上前来,抱起软倒在地的小竹,向来故作坚强的眼终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小竹,你……别怕,我去找御医……」
「……太子妃……殿下……」小竹躺在她怀中,轻声道:「对不起……」
常瑶抱着她,摇了摇头,泣不成声;一旁的维桑走了过来,望着虚弱倚在常瑶怀中的小竹,掩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尖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与她三步之外的地方,再没有动,只是沉声开口道:「你要伤害小姐,我不可能让你得手。」
小竹听见他的话,吃力地点头,「我……我知道……你是真的、真的把她当家人……」
「那你为什么还……」
「我不会伤害她。」小竹挣扎着坐起身来,看向他模糊的视线里,依稀浮上一层虚幻的光影,「因为,我答应过人的。」
「那人是谁?」一旁的季紓闻言,在凌思思的陪伴下走了过来。
小竹寻声望去,儘管此时她已经看不甚清了,可透过模糊的轮廓,她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唇角,恍若叹息:「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一刻,她望着远处虚无的光影,想起了许多年前,城中小巷口,那株从墙内透出的苍苍竹影--
在帝京城内,宅邸相接的小巷子内,有一处人家,宅子不大,住着一家三口,院子里种着一株青竹,是这寻常小巷里一抹不寻常的顏色。
小竹曾隔着院门,眺望过几次,偶尔还能从中听见几声孩童清脆的朗诵声。
那些之乎者也离她太过遥远,她并不清楚,可她很是羡慕,对于一个母亲长期卧床,父亲只能靠着临时替人雇用赚点微薄薪资度日,连下一餐的着落都不知道在哪的家庭来说,无疑是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嚮往。
这种温暖,对她而言本是奢望,可就在那一日,那院里的姑姑走近了独自蹲在阶上的她,朝她伸出了手,让她别害怕,告诉自己她叫兰安。橘红的夕照铺洒在她身后,竟让她觉得漫漫长夜倒也不是那么寒冷。
兰安姑姑出了些钱,替她父母安葬,并教小姑娘识字,希望她能有一己之力,足以生存。
偶尔,兰安教她习字,问她叫什么名字,她便提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娟秀婉丽,写了一遍又一遍的“竹晞”--她的名字。
她悄悄将那些写满了名字的纸藏了起来,睡时还小心攥着,就像拥着一场綺丽的梦,有着她从前不敢奢望的温暖与亲情,有了这些,便能安心入睡。
可她忘了,这世上从没有一觉不醒的梦。
直到那一日,下着大雨,等不到归人的除了季紓,还有竹晞。
竹晞迟迟等不到兰安归来,担心出了意外,便沿着她往日回来的方向寻去,不防却见到了浑身是血的兰安被一群人扛着到了山坡上,听见他们说的话,并残忍地将她推了下去。
她分明看见,兰安的手还在动,她还活着。
可她害怕极了,那些人看着便不是善类,她怕被他们发现,于是好不容易等人走了,她才走出来,蹲在兰安身边,惊慌失措地流着泪。
兰安见是她,先是笑了一下,随即颤颤地抬起手,想要说什么,她凑近去听,才听懂了她要说的话,可她寧愿什么也听不懂。
泪水不断滑落脸庞,她听见她说:「快逃……竹晞,快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