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了瞧阴鬱的天色,抬臂挡住头顶上不断落下的雨水,朝着身边的季紓道:「雨太大了,我们先去躲一下吧,雨停了再走。」
这午后雷阵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眼下山间大雨滂沱,不如等雨停再走也不迟。
可季紓彷彿没听见她的话,逕自吃力地推着车,天边有电光闪过,巨大的雷声轰鸣,连四周的草木亦跟着微微震动。
凌思思被巨大的雷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面色苍白起来。
季紓脚步微顿,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没跟上来,侧头看见她被雨水浸湿的墨发贴在两颊边,映着她的小脸苍白,格外狼狈。
他目光微动,却没有停下,只是淡声道:「你若害怕,便先到亭中避一避吧。」
「那你呢?」凌思思看着他根本没有想放弃的举动,蹙眉问他。
季紓默认了她的质问,握着推车把手的手微微一紧,雨水打湿了他的鬓角,他也恍若未觉,雨珠随着眼睫的颤动一下一下滚落,使他整个人看着萧索了不少。
「现在雨下这么大,推车不方便,山上也不太安全,也许等一下雨就停了,到时候再回去就好了啊。」
凌思思不懂他到底在坚持什么,明明雨下得这么大,他为什么偏执拗地想回去?
「君子九思,言当思忠,事当思敬,岂能虚言誑瞒?」季紓抬袖拭去脸上滑落的雨水,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执拗,道:「你既已应了人,便该信守诺言,不因外物干扰。初一姑娘还等着我们回去,你我更不该使旁人为之忧心。」
「你……」
凌思思简直要被他气死。木头、呆子、榆木脑袋!
就知道装文艺,遇到危险了看他还跑不跑!
她心里气得要死,正想开口与他争辩,可抬眼看清他的样貌,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
他一身粗布青衫,尽数被雨淋得湿透,向来整齐束好的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衣襬下淡青色的鞋面被泥水溅得脏兮兮的,他是这么一个重视礼教的人,此时却纵容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该多难受啊?
有雨水沿着脸庞滑落下来,和眼睫上星星点点的水珠混在一起,落在了他吃力推着车的手背上,指节微微发白,可他没有出声,只是抿着唇,坚持着自己认为对的事。
凌思思默默地看着,心里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紧紧攥着的掌心里,被指甲用力地压出半月的痕跡。
她咬了咬牙,眼看着推车驶过一个水坑,推车重心不稳,就欲往旁边翻去,季紓下意识地伸手要拦,另一隻手却更快地扶住车上的笼子。
他抬起头,看见方才还朝他发脾气的女子,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咬唇沉默地扶正欲倾倒的笼子,站到他的身旁,与他并肩推着一车的鸡。
「你怎么又回来了?」
「看什么!专心推车!」凌思思瞪了他一眼,像是隻被踩着尾巴的猫。
「你那么笨手笨脚的,抓好的鸡都要没了,我自然得看好……」
后一句她说的小声,季紓听见了,偏头瞧见她嘟着嘴,明明满脸不甘,却仍是跟了上来,小声嘀咕的样子。
季紓一愣,随即垂眸,不禁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