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察觉到他垂下眼帘后,盯着桌子的案本时稍加晦暗的眼神,嘴角如同要弯起,却被人强势地压了下去。
很淡,很平静。
东月鸯还在犹疑,怎么会这么巧?他一个贵族家的公子,怎么会出来给人看诊?但曌明泽说这位庆源侯如今是没落了,没了权势,只剩点家财,开医馆也是营生的生计,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一页案本不过捻指间就看完了。
他当场微微卷起衣袖,像是对接下来的事驾轻就熟,没有回答东月鸯的问话,反倒是一副妙手回春要大施拳脚的正经大夫模样,“是这里?还是这里肿胀,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走过来靠近她,弯下腰的瞬间东月鸯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为这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到毛骨悚然,他还触碰上了她的腿,“可以吗?”
他们眼神对视,跟魂都要被吸走一样,礼节性地问了一下,之后便不能阻止他的行动了。
“你,等等……”
东月鸯被他一番操作弄得神思不清,念头都模糊起来,难道见习大夫的师父真的就是他?他真会给人治病?心头的荒谬感反复横跳,一会告诉东月鸯有可能,他瞧上去是很败家的纨绔子,平日里花销定然大,只花家财迟早会被败光,所以要开医馆广纳财源。
他从小体弱,父亲又同样身体不好,耳濡目染,肯定也学了些医术。
这一切都很合理。
愣神中,她已经被人把小腿捧到了掌心中,精巧美观的绣鞋露出来,正好搭在他的膝盖上,隔着衣物他为她按捏,力道比想象中要好太多,东月鸯犹如被把控着,轻微地控制在内,既挣脱不了,又能感受到他的细心和温柔,“是这里,还是这里?”
肿胀的感觉在他手中的确有所改善,东月鸯现下真以为这个卫十七郎通晓医术了,她在他的问询中告诉他哪里还不够,哪里要轻些,他的眼神过分多情深邃了,东月鸯一直在避开,并且打算等差不多的时候就告诉他够了不用按了。
“夫人,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他出其不意地说道,让东月鸯的话语停塞在咽喉里。
“实不相瞒,看到夫人,在下便忍不住想要亲近。”
这又是什么戏码?风流纨绔瞧上别人家年轻标致的小少-妇,所以用这等老套话术拉近彼此距离?若是不规矩的,这时已经和他打蛇上棍过两招了吧,然而东月鸯充满防备而冷静地看着他。“是吗,可我从未见过你。”
被拂了面子,卫十七郎没有半点不高兴,容色淡淡的,还笑。
但好在对方只是言语上冒犯两句,手上动作还是很规矩,不轻不重地替她按捏,之后话就更少了,垂下眼皮不知在想什么,时间一长,与其说是在按捏,还不如是在隔着衣物抚摸,气氛也变得古怪妙然。
门口忽然来了其他人,东月鸯看到见习大夫跟着一位中年人,神情愕然地对着屋内张望,“卫郎君……这位夫人是,这是……”
对方语焉不详,很明显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东月鸯疑惑地发现蹲在她面前好半天,帮她按捏小腿的身影站起来,含着笑很腼腆地朝外面喊了句,“妙春大夫,你来了。”
东月鸯一整个吃惊,外面的中年人是妙春大夫,那眼前的是?!
她跟笑容含蓄,目光促狭的眼睛对视,这个骗了她的卫十七郎没有半点心虚地朝她拱了拱手,“在下卫央,方才按得夫人高兴么,日后可要常来呀。”
东月鸯真的很生气,这个人耍了她,他既然不是妙春大夫,为什么又要故作娴熟的样子摸她的腿,果然是像曌明泽说的那样,从小不学无术,真以为生了张勉强好看的脸皮就要勾三搭四。
婢女这时候也回来了,扶着东月鸯从椅子上起身,还好她跟对方都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她衣裳也很完整,连绣鞋都没脱,都是搭在对方的膝盖处,但是被戏耍的滋味足够她愠恼,看对方的目光都变得不善。
“无耻。”
妙春大夫来了之后看了她的案本,又给东月鸯把脉问诊过后,和他的徒弟交代该配什么药方,东月鸯的婢女也被叫过去听着,以免事后该熬药的时候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