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束从前也没少跟杨货郎说话,此时也不避讳什么,便叫了他进来。
见到程嘉束,杨货郎说了些恭喜的话,这才结结巴巴地说了来意。
原来杨货郎成亲多年,已有了两个孩子。这次过来,一是跟程嘉束告别,二则也是有请托的意思。
他吞吞吐吐,颇为不好意思,道自己如今要养两个孩子,单靠挑货担贩货实在养不起家口,故而原本想去京城投奔自家大哥。他大哥在京里做中人,人面广,原本是想叫他大哥给他寻个活计。只是如今听夫人要回京,便想着来夫人这里问问,看夫人这里有没有活计能叫他做。
程嘉束心中一动,她心中谋划一事,确实是需要些人手,便道:“我回京之后,确实有些差使要用人。你若是那时候没有找到活计,可以去府里寻石叔。他自会给你安排。”
杨货郎闻言大喜,连连道谢不止,保证自己一定会去找石栓。
如此这样纷扰忙碌了了半个多月,祈瑱找了个休沐日,接程嘉束祈彦母子二人回京。
马车驶入熙宁侯府所在的巷子,轧过青石路面,吱吱呀呀半晌,终于停了下来。
祈瑱翻身下马,先扶着一旁同样骑马的祈彦下了马,这才走到程嘉束乘坐的马车跟前,待婢女掀开车帘,程嘉束探身出来,祈瑱上前,将程嘉束半抱在怀,搀她下了马车。
待程嘉束身形在地上站稳,祈瑱也不松手,翻转手腕便将她轻轻挽住,携着她一起往侯府正门走去。
祈彦跟在后面,看了眼不动声色将母亲扶在正中间,自己陪护在一侧的父亲,默默跟在母亲另一侧随行。
此时熙宁侯府中门大开,几个得脸的管家婆子在大门外两侧候着,正门内的庭院里,下人们亦是分列两侧,整齐列队恭迎。
阖府下人们,满满站满一个庭院,却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簌簌声响。
上次程嘉束回府,因着老夫人不喜,祈瑱亦不想触怒裴夫人,故而行事很是低调。
而这回,因祈瑱特意要给程嘉束做脸,自然排场又不一样。
为着迎接夫人回府,管事们足足训练了下人们大半个月,早就发了狠话出来,但凡有人敢在夫人回府这一日闹事,或者不好好当差,捅出篓子的,无论是谁,一概不留半分情面,统统发卖出去。
府里祈瑱刚刚梳理过一遍,不止将与祈彦遇刺一事有牵连的下人统统处置了,跟他们有亲戚关系的也是一概不留。另外还有些个裴家陪嫁过来的,与裴家下人有亲,关系密切的,亦是统统清理出去。此时众人正是战战兢兢的时候,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捋虎须?自然个个垂首恭立,屏息凝神,不敢有半点懈怠。
便是见到重新回府的夫人竟走在一行人正中间,侯爷反而走在她身侧,也没有一人面有异色。
只是难免有人心中暗自嘀咕,这位夫人真是好手段,上回在府里那般得罪了老夫人,竟然还能再次回府,且比上次回来还更得势。这般排场,这位夫人也不见一点轻狂之色,果然也不是寻常妇人。
程嘉束也确实心情平静。看着眼前的朱门高阶,深院重重,她既不像旁人想得那样志得意满,扬眉吐气,亦不如自己当初以为的那般压抑愤怒。
面对众人俯首恭迎的隆重场面,她心中竟然没有一丝波澜。她知道这是祈瑱为了给她体面,刻意营造的排场。
可是,问题就是这个“给她体面”。
他既然能给予,自然能收回。所有的繁华体面,不过是控制在别人手中。于她而言,只是是空中楼阁,梦幻泡影。
眼前这一切既然不属于她,只是属于她旁边的那个男人,那她又有什么好欣喜得意的?
祈瑱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程嘉束,见她一脸冷漠,没有半分喜色,心中叹息,不由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