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瑱也不说话,三人一起跪着并不起身。正堂内鸦雀无声。婢女婆子们个个屏声敛气,低眉顺眼,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有祈瑱一并跪着,裴夫人终究不能一直拗着,半晌过去,才冷冷道:“起来罢。我一个惹人嫌的老婆子,怎么敢叫你一个堂堂侯爷给我磕头。”
祈瑱才起身,闻言当即又跪下:“母亲,儿子惭愧。”
裴夫人哼了一声,祈瑱这才起身。
裴夫人抬眼看程嘉束,虽然垂首敛目,一副恭顺谦卑的模样,可是见她面色红润,身姿绰约,没有一份在别院经受磋磨的样子。
再见祈彦,身量颇高,已初初有少年模样,神情紧绷,但是眉目俊秀,依稀还能看到几分程嘉束的影子。
裴夫人顿生厌恶,只觉对这个孙子没有半分喜欢。
祈瑱见裴夫人态度冷淡,且自己一行人初到侯府,风尘仆仆,只好又告罪:“母亲,我与束娘彦哥儿初回府中,尚未梳洗便勿勿来见母亲,实在失礼。现在我先带他们母子更衣洗漱,晚上家宴时再向母亲请罪。”
裴夫人摆摆手。三人便复又行礼告退。
出了颐德堂,祈瑱才安慰程嘉束:“母亲性子如此。束娘你勿要放在心上。待晚间家宴时我们再好生向母亲请罪。这几日恐是要委屈你了。母亲若有迁怒之处,你先担待。我自会劝说母亲。”
程嘉束温婉一笑:“我知道了。老夫人若是有气,我便先忍着就是。”
这是祈家,是熙宁侯府,不是她的璞园。她自然懂得人在屋檐下的道理。
祈瑱默然不语,只是将程嘉束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束娘是自己的正室,他如今与束娘恩爱不移,自然不能再让她继续委屈住在别院。纵使母亲再不喜,他也要将程嘉束接回府中。母亲纵然有气,有他看着,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祈瑱自觉自己考虑周全。过去虽有龃龉,然而他如今已将束娘接回府,那些不快便让它过去,从此以后一家人便可好生过日子。从此夫妻和睦,生儿育女。他看着眼前的娇妻爱子,想着将来的日子,心头一片舒畅。
只有祈彦,初见祖母是这个态度,他已经不是不知事的孩子,此时不免替母亲担心,不知不觉攥紧了程嘉束的衣袖。
程嘉束觉察到彦哥儿的异样,转头见他担忧地看着自己,不由露出个微笑,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
此番回来,祈瑱自然不会再叫程嘉束去住她从前的听雨居,而是跟他一同居于主院。
整个侯府,也就老夫人的院子装了新式的浴房。祈瑱的主院都还是用的木桶沐浴。在别院诸事方便,再回到祈家,几人都颇觉不便。
待洗漱更衣过后,祈瑱便问程嘉束:“府中妾室除了李氏,还有一个是魏氏,是前两年旁人所赠,倒是未曾向你奉过茶,你看要不要见一见?”
因着程嘉束说过,她不喜妾室姨娘之语,故祈瑱这话问得也极是小心。
程嘉束此前就知道二人的存在,如今只当自己客居于此,入乡随俗。既然祈瑱提出来,她也就平静道:“那就见一见罢。”
又吩咐从别院一起过来的丫环柳月:“去准备两支簪子,等下给两位姨娘做见面礼。”
随即又想到什么,又问祈瑱:“晟哥儿如今也大了罢,这许久不见,也该给他备个礼物。只是我许久不曾见他,倒不知道他喜欢些什么东西。”
祈瑱想到今日彦哥儿拜见裴夫人,多年未见,裴夫人竟是毫无表示,心中叹息,对程嘉束道:“他如今也快九岁了,你看着准备些小物件便是。”
程嘉束便又吩咐柳月再准备一块玉佩。
李魏两个姨娘早得了消息,知道侯爷带着夫人与少爷回府了。
不说两人心思各异,但是主母回府,作为妾室请安拜见也是正礼。不多时,下人也就将二位姨娘请了过来。
程嘉束之前是见过李珠芳的,时隔多年再见,不由有些吃惊。李珠芳原是比自己大了一岁的,但如今虽然相貌依然秀丽,但眉宇间隐隐带着些纹路,面部肌肉也似是下垂不少,瞧着竟是比程嘉束大个七八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