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念头一出,嫡子两个字却一直萦绕心头,挥散不去。
程嘉束哪里知道祈瑱又起了这样古怪的念头。她草草吃过饭,便又在彦哥儿身边守着,先喂他喝了点清粥,便让他继续躺着休息。
祈彦虽然是退烧了,但人依旧蔫
蔫的没有精神,程嘉束便索性拿了本话本子,让彦哥儿继续躺着休息,自己则在一边看书。
其间祈瑱过来了两次,看彦哥儿的情况如何,还安慰程嘉束:“已使了人去叫廖先生赶紧回来了,你且放心。”
果然过了午间廖先生便赶了回来,连药材都带好了来。他也顾不得休息,一回来便先给祈彦把脉,却道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是邪风入体,如今已然痊愈。既然好了,药也不必吃它。静养一两天便可。”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果然,到了下午,彦哥儿躺了半天已是躺不住,活蹦乱跳地到处跑。既是如此,程嘉束也不按廖先生说的休养一两天,索性第二日便继续上课。倒是叫彦哥气得半天板着个脸。
不过彦哥儿虽然小小发场脾气,倒底还是懂事。天天听母亲说给他找老师,他自是知道母亲为了给他找个老师有多操心。如今好容易遇到个廖先生,讲课讲得又好,他自己也是极珍惜这仅余几天的上课机会。
两人又是一大早便到书房。只廖先生看着黑板上“生字本”三个大字,疑惑道:“这几个字是何意?”
彦哥儿一拍脑门:他差点又忘记了!还好母亲叫他把字写在黑板上做个提醒!
他赶紧打开书柜,从里面拿出个小本子,翻开给廖先生看:“这是母亲以前教我的,读书时如果遇到不认识的字,母亲也不认识,那便都记在这个生字本上,等有机会便拿着生字本去向人请教。”
廖先生翻看着,见每页写着一个字,字体歪歪扭扭,像是祈彦的字体。前面几页纸,那歪扭字体旁边,都用端正工整的字体重写了一遍,下面注明了发音释义,只是最后几个歪扭字体没有重新誊写,亦没有注释。
廖先生一边翻看,一边不由暗叹程夫人为了孩子学习真是费尽心思,随口问道:“我看前面有些字已经注明了释义,可是你自己查到的?”
彦哥儿眨眼道:“不是啊,是我跟母亲去外头买东西,母亲在店里买了纸张和笔墨,再拿着这些生字问掌柜的,掌柜的认识很多字,他给我们写的。”
他指着那书写工整的字道:“先生看,这便是那个掌柜写的字。母亲说这样的话,我不但认识了生字,还可以跟掌柜的请教怎么写字,回家之后再照着这个字体临摹。这个法子是不是很好啊?”
廖先生看着祈彦。
孩子的眼神澄澈明亮,小小的脸庞上满是自豪,在等待大人的夸奖。
饶是廖先生这样活了几十岁的人,心硬似铁,此时也只觉得一股酸意,从鼻口直冲向眼眶。
说出去谁人能信,堂堂侯府公子,还是嫡出长子,想要读书认字,竟需这样地费尽心思。
那些时刻放在嘴巴上的苦,苦不到旁人身上,打动不了旁人的心肠。可偏是自己不以为苦,别人看在眼里,苦味却从眼里一直浸到心里。
一时之间,廖先生竟说不出话来。再开口,语气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和:“好孩子。你有心了。快坐好,咱们继续上课。”
讲完一节书,廖先生又给彦哥儿写了两个字,叫他照着临摹,自己则在一旁指点他运笔落笔。见祈彦运笔力道不对,又握着他的手,手把手教他起笔运笔。直到见祈彦写的像模像样,这才满意点头,叫他再继续练习,自己则踱步走向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