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瑱道:“无妨。”
他只当程嘉束谦虚,毕竟大家闺秀,针黹女红乃是从小便小教导的基本技能,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当然,后面直到他真拿到衣服,看那针脚,才意识到所谓“手艺粗陋”,还真不是自谦之词。
程嘉束起身,把架子推到炕前,贴着炕沿摆好,道:“侯爷,且起身挪个位置,头放在炕沿外面。”
这里彦哥儿也漱了口出来,见母亲把架子换了位置,好奇扭头看着母亲。
程嘉束拍拍大炕:“去躺炕上,跟你父亲并排躺着,我给你父亲洗头发。”
祈彦听话地把自己摆好,头依旧枕在薰笼上烘头发。程嘉束则扶着祈瑱换位置躺好。
她把放铜盆的架子也挪了个位置,将铜盆外侧那个颈枕正对着炕沿。程嘉束帮祈瑱把头枕在支架上。祈瑱初见那个颈枕还不明白这是做什么用的,待自己把头枕了上去,才知道这个小枕的妙用。
程嘉束把祈瑱安置好,轻轻摘下祈瑱的发簪,替他慢慢将头发解开。抬眼见炕上并排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不由有些好笑。
只是转念想到,眼前二人虽是父子,实则几乎不曾见过几次。便是当年在祈家,祈瑱也不曾对这个儿子上过一点心。昨天,几乎可算是这对父子真正第一次见面。一念及此,那点子温情也立时烟消云散。
她起身去茶水间提了壶水,倒进铜盆里,又去净房取了一个竹筒,这才将他的发头泡进水里。
头皮浸入热水中,祈瑱只觉得浑身酥麻,舒坦至极,不禁赞道:“你这个洗头的架子着实是方便。”
虽然程氏自己服侍人不行,粗手笨脚。可她屋里这些器件实在是方便至极。
程嘉束淡淡一笑:“嗯,本来做的时候就是给彦哥儿洗头用的。他现在大了,能自己洗头了,本以为再用不上了呢。”
边说边在水里揉搓着头发。直到头发湿透了,这才又取出一边的竹筒,从里面倒出来液体在头发上。
祈瑱只觉得头皮一凉,然后就觉得一双手在自己头上轻轻揉搓,不禁又问:“这又倒的是什么?”
“自己煮的皂角水,洗头发挺好用的。”
祈瑱“唔”了一声。他在祈家自然不用皂角水这等粗物,用的是丫头们精心特制的澡豆,里面加了不知道多少的药材香料,洗完后头发香气馥郁。只对比之下,他倒觉得这味道不显、只有淡淡草木之气的皂角水也别有新意。
祈彦听他们两个聊天,干脆翻身趴在炕上,双手托腮,睁大眼睛看着母亲给父亲洗头发。
程嘉束把头发揉了一遍,放水里冲过,端起铜盆,把污水倒进架子一侧的空桶里,又拎水壶重新倒一盆水。
如此反复洗了两三遍,才把头发洗干净。又拿起布巾给祈瑱擦头发,再转头看彦哥儿,这孩子,竟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程嘉束停下动作,轻声对祈瑱道:“彦哥儿睡着了,你稍等下,先烘着头发。我把彦哥儿抱他屋里去。”
祈瑱扭头,便看到已是闭眼睡着的彦哥儿。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圆鼓鼓的脸颊被薰笼烘得红扑扑的。
他平躺在炕上,小胸脯随着吐息,有规律地一起一伏,显然是睡得正香。
祈瑱心中不由一软,道:“外头天冷,抱过去怕要着凉,不如叫他就在这里睡一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