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出屋去,着人备好了纸张笔墨,坐在桌前,安静地画了起来。
视线中,只能透过布条看到些隐约烛光和人影。
裴彧自然明白她在做什么。
上一世,她也爱画他。
她亲自下了令,裴彧便坐在她指定好的位置,一动不动。一回两回,裴彧便知晓
,
她不止是想让他入画,
更多的是想让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安安静静地好生歇息一会儿。
他日理万机,需要处理的事太多,连陪她的时候也时常想着公务。她嘴上不提,却做得体贴。
只是那几幅画,后来都没于大火,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卷轴。
心口传来一阵刺痛,裴彧知晓,他又忆起了前世。
布条之下男人的眉眼紧紧蹙起,他强压着乱涌的内力,将喉头的血生生压了回去,只低咳几声,装作无事发生。
从发觉到身体逐渐产生的变化时,裴彧第一次知晓了何为不甘。
他原想慢慢等她开窍,等她敞开心扉,时日还长,他总能等到她信任他的那一日。
可梦中的一切又提醒着他,他时日无多,换命之人,终将亡于她原本命尽之时。
一切进度无形之中被加快,他只怕来不及。
漫长又短暂的二十余年人生里,与她成婚相处不过三四年,其中又有多久分别两地,各忙各的琐事,被各种误会和怨念所充斥着。
裴彧感受到了他的贪心,和他的念。
原想要在她生辰那日再送出的玉佩提前交付了出去,果真太早,她仍旧未能接受,只想躲避。
那些放飞的灯火,他也私自许了愿,愿她余生长乐,愿她平安康健。
原本,那些愿望后面,还该加上一句莫要再记得他的。
但裴彧不甘心,他从不是愿意轻易放手之人。
他想要她记得。爱或恨都好,只要不是遗忘,一切都好。
直到今日,他的心忽然静了下来。
就当作他们只是一对寻常夫妻。生老病死,总有别离。
他看着她一日又一日地变得独立又明媚,做出越来越果断的决策。他知晓她非池中鱼、笼中雀,她是聪慧机敏的鹤,高洁又清丽的兰,便是没有他,她照样能过得很好。
她很会为自己寻乐子,不怕孤单。
她的人生里,从不需要他。
……
明蕴之作完画,已经入夜。
她揉了揉垂了许久的头,将墨迹吹了吹,看向裴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