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规规整整跪着,磕了最后一个头,嗓音发抖地说:“请殿下保重身体,老奴唯祝愿殿下长命百岁、江山永在。”
宫人将酒递到他面前,他抖着手地接过,闭紧双眼,一饮而尽,吞了下去。
宫人扶着他,将他送回东宫里去,在踏出玉清殿门时,陈德顺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对视上那双注视他离开淡漠的双眼,泪如雨下。
……
一夜雨水浸润了干涸大地,于是青翠的枝桠疯长。
与心爱之人翻过云覆过雨,嵇临奚怎一个畅快悠哉了得,他坐在牢房里的椅子上,慢慢翻着自己在邕城里买过的床笫之经,耐性至极。
吃完饭菜,王相掏出帕子擦擦嘴唇,说:“看在你这几日让老夫过得舒服的份上,有一些事老夫可以对你交代,审吧。”
既然是审,自然要换一个专门的审讯室了。
听到王相要交代一些口供,三司不少官员都赶了过来,想一起争这份功,王相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笑不语。
嵇临奚也不语,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看书。
“嵇大人,你要知道,三司审讯,是一定不能一个人在场的。”
有官员威胁他道。
嵇临奚从善如流,“那在下出去,交由各位大人审便是了。”
说罢他合上书便要起身。
在场谁不知道他离开,从王相口中就再得不到半点口供,连忙拉住他,各种好言好语相劝。
有说这样的大案一个人审不符审犯程序,有有我们也是为嵇大人你好,你乃工部尚书,非三司之中的人,审出来的口供出错了便是大事,有我们在能为你看顾,说什么的都有,嵇临奚嗤笑一声,蔑视傲慢道:“陛下有令,本官协助此案,便有与三司领官同等的审案权力,三司领官既然能单审王玚,本官为何不能?”
他搬出天子。
有见不得他借势力张狂的朝臣忍怒而道:“行,既然嵇大人要独审便是,我们这就离开!”
说完,他就独自往外面走,见后面的人迟疑在原地还没跟上,他回头冷笑,“怎么,嵇大人都将陛下搬出来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还能违背陛下之命不成?都还在这里待着做什么!”
一群人就这么面色沉冷地离开了。
嵇临奚阴沉沉望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坐回到椅子上。
这下,审讯室里只剩下他与王相了。
王相望着他意味深长道:“看来,你也步上本相的路。”
他做丞相的时候,沈太傅与他处处针对,皇帝拿沈太傅掣肘他,只朝堂争斗里,沈太傅逊色于他一筹。如今太子拿沈家掣肘嵇临奚,何其相似的境遇?只嵇临奚可就没有他的风光了,他娶了夫人,就得到夫人的家族扶持,他比沈太傅更懂得讨君王欢心,于是楚景将他一路提拔,他高坐丞相之位,连沈太傅都得避他的锋芒。
嵇临奚现在有什么呢?
“嵇临奚啊嵇临奚。”
他靠着椅子后背,笑了,“你那么费尽心机帮太子,求的就是现在这样一个结果吗?”
“太子和皇上可不一样,他更重沈家,于是沈家一门二高官,沈家气势正盛,你一个人,拿什么和世家去斗?”
嵇临奚面无表情看他不说话。
王相道:“真恨你不是本相真正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