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策见段豪端着茶杯沉吟不语,指节叩在杯沿的力道渐重,便知他已将方才的分析听进了心里。
他放缓了语气,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些:“辽王,您心里清楚,卜成与齐万敌,于我们而言不过是两虎相争……他们斗得越凶,我们便越能坐收渔利。”
段豪抬眼时,眸底还凝着几分当年攻洛阳未果的沉郁。
他指尖在案上那卷洛阳舆图边缘摩挲,低声道:“你是说,让他们狗咬狗?”
“正是。”傅策抚掌,语气里带了点恳切,“卜成盘踞于豫州与洛阳,虽是个钉子,但是对我们没有太大的威胁,而齐万敌狼子野心更甚。”
“若此刻出兵,攻打卜成,那些一些地盘,但却是帮着齐万敌灭了卜成,明日这头猛虎转头便会扑向我们。”
“当然若我们这个时候帮了卜成,但是我们与他的立场,将来也未必会念半分情分。”
“不如袖手旁观,让他们互相耗损元气。”
他瞥了眼案侧堆叠的文册,那是各地呈上来的改革报功文书,封皮上“流民安置”“寺产清丈”的朱批格外醒目。
“您看,咱们这最近推行的新政已见成效:“灭佛令下,各地寺庙田产收归官用,流民分到了地,垦荒数已逾万顷,府库因寺产清丈充盈了不少,新编的农兵也刚完成整训。”
傅策的声音沉了沉:“此时最该做的是扎稳根基,而非轻启战端……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咱们再挥师而去,那时才是万全之策。”
段豪终于放下了茶杯,杯底与案面相撞的轻响里,他眉头舒展了些:“你说得在理。”
“新政的成效,已经逐渐的展现出来了,而到了我们地盘的流民也逐渐的妥善的得到安排,府库也确实丰实了,确是该稳住阵脚。”
段豪此时想起来前几日查看的户籍册,新入籍的人员多达了十万之众……这里面有流民,但同时也有和尚。
一些和尚面对段豪的灭佛屠杀,光头们,转头就不在说自己是和尚了,而说自己只是太热剃的头……
对于这种话,段豪当然是不信分毫的,但是段豪也不是杀人魔鬼。
他的目的,是收回财产,让和尚们去当兵,去从事生产,而不是在寺庙里坐享其成。
你说你不是和尚,那好,我给你新入籍,然后拉你充军去……
但是对于这些人而言,当兵,那至少比被直接砍了要好的多……
而各县报上来的秋粮预估比去年涨了三成,嘴角忍不住勾了勾:“我倒是真盼着他们能斗上个三年五载,让咱们能再喘口气。”
“这有何难?”傅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伸手在舆图上卜成与齐万敌的势力范围之间画了道线:“平衡之术,无非‘扶弱抑强’四字。
齐万敌若势头太盛,咱们便悄悄给卜成送些粮草军械,齐万敌若是撑不住了,便透点卜成的布防图给齐万敌。
如此一来,保准他们谁也吃不掉谁,只能在原地拉锯。”
段豪闻言朗声笑了,指节在傅策肩上轻拍两下:“好个扶弱抑强!”
“就依你说的办。”
与此同时,齐万敌的大军已如决堤洪水般冲破峡州防线。
捷报雪片似的送进中军帐:“启禀天王,已连克七城!”
前锋距伏牛山不足五十里!”
本来齐万敌是要称帝的,但是最后被人给劝说了,而劝说他的,则就是王德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