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颠三倒四,尾音还打着颤,可那双透着憨直的眼睛里,却明明白白写着对“随意杀生”的抵触。
他愚钝,痴傻,分不清朝堂的暗流,算不透世家的算计,却执拗地守着心里那点“仁义”——哪怕在旁人看来,这仁义在乱世里显得格外可笑。
当然这是他父亲,也是他老师欧阳通教导于他的,当然还有他本性的善良。
朱隆举着盒子的手臂微微一颤。
他原以为献首请罪是最利落的解法,既能给朝廷一个交代,又能保住朱家的体面,却没料到这位皇帝会揪着“审讯”二字不放。
他垂下眼睑,声音放软了些,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陛下圣明。”
“臣一时心急,只念着速正国法,确有不妥,恳请陛下降罪。”
“罢、罢了……”杨文熙摆了摆手,指尖蹭过冰凉的龙椅扶手:“他、他终究是朝廷的官……厚、厚葬了吧。”
这话没半分威严,却奇异地让殿中紧绷的气氛松了些。
欧阳通望着御座上那个手足无措的身影,暗自叹了口气。
这位陛下论权谋远不及先帝,论果决不如任何一位朝臣,可偏偏是这份近乎愚钝的“仁义”,成了眼下这风雨飘摇的大周最后的黏合剂。
北方未平,南方生乱,若不是杨文熙这不愿轻动杀伐的性子镇着,各方势力怕是早掀了桌子,哪还能有今日这表面的安稳?
“臣遵旨。”朱隆应了声,缓缓放下手臂,将盒子递给身旁的内侍。
那内侍捧着盒子退下时,袍角不小心蹭过盒底,竟落下几点暗红的印记,像溅在雪上的血。
朝会的议题很快转到中神道的剿灭上,毕竟对于如今的大周帝国而言,这群贼子,是最为危险的。
北方的蛮族虽然强大,但是段豪还能阻挡住,一时间也威胁不到他们的身上,然而这会稽的中神道,那是已经涉及到了帝国的核心区域,和朝廷本身了。
朱亮的首级成了被匆匆翻过的一页……朱家以一人之死,堵住了北方士族的嘴,也暂时稳住了朝堂的风浪。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邺城,段豪的书房正飘着西域的龙涎香。
段豪捏着刚送到的密信,信纸在他指间卷出褶皱。
信上寥寥数语,说清了建康的事:朱亮伏诛,朱家暂稳,陈玄之与顾道灵将同赴会稽。
“这群帝国的大人们,连个小小的南方,都稳不住局面!”
段豪对于南方,可以说是出现了蔑视之意,在他看来,你们那里已经没有战乱了,北方我给你们挡住了,这个时候,就好好的发展民生和经济。
到时候我配合你们北伐,重新光复帝国,我也能当一个中兴之臣……
此时的段豪,内心之中,虽已不在乎朝廷了,毕竟他已经割据一方了,但是在他的心理,他其实并没有占地称帝的想法。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帝国的威名还在,若是段豪造反,那么下面的一些人,可能是对此有很深的意见。
段豪把送来的文书放在了一旁,随后看向一旁的傅策说道:“傅策你说,帝国能剿灭了这个会稽的邪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