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却连连摆手:“那可不行,这些污水里有黑潮并发症患者的污血,倒入河沟会污染水源,得去那里!”
似乎害怕表述不清,少年赶忙跑到了楚宁前方,为他引路。
二人年纪相仿,那少年也极为健谈,楚宁也趁着机会询问起了此地的状况。
少年名叫伍遂,是临近此地的同令城县令之子,作为整个褚州少有的几座没有安设折冲府城镇,同令城素来富足,其父亲伍隆亦算是高瞻远瞩,从五年前就开始用府衙中结余的银钱购置米粮。
盘龙关失守后,伍隆更是第一时间开放粮仓,组织城中百姓南渡。
而自己则留了下来,用剩余的米粮在这云州百姓必经的官道上设立了施粥地。
听完伍遂的介绍,楚宁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狭隘,就算北境的官场确实黑暗,但也终究还是有诸如伍隆这样一心为民请命的良善之辈。
要知道,如今云褚二州乱成一锅粥,连带着整个北境粮价疯涨,这位伍县令哪怕有一点私心,在救济完自己治下的百姓后,将剩余的米粮贩卖出去,也足以保他后半生锦衣玉食,而且比起那些只顾着自己逃命的寻常官员,他说不得还能博得一番美名。
可他却愿意在解决了治下百姓的生计后,冒着蚩辽人随时会接管云褚二州的风险留在这里,这一点哪怕是楚宁,也自愧不如。
“如此说来,令尊还当真是个难得好官。”楚宁小声感叹道。
伍遂听闻这样的夸赞,也挠了挠头:“算是吧,不过我娘却常说我爹是个缺心眼。”
楚宁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二人谈话间已经走到了此行的目的,一处距离营地约莫百丈远的林中。
这里同样被清理出来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中间挖出了一个深坑,下面铺满了防水所用的油布,深坑的底部散发着恶臭,也堆积了不少的污水,显然这就是伍遂口中排放污水的地方。
楚宁将污水倒入了深坑中,伍遂则在这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有些小心翼翼的从中倒出了些黄色的粉末,捧着来到了深坑旁,洒了进去。
深坑中的污水顿时犹如沸腾了一般,冒出不少气泡,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减少了些许。
伍遂的眉头却在这时皱起,又有些不舍的从瓷瓶中倒出了一些粉末再次撒入,这次在一阵剧烈的反应过后,恶臭又减少了几分。
虽然依旧难闻,但不至于一开始那般让人作呕。
楚宁与红莲在整个过程中,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直到伍遂收起了药瓶,楚宁方才开口问道:“伍兄,这是何物?”
“我娘调制的药粉,可以减少污血中的毒性。”
“这些沾染了患者污血的水,可不是闻着臭那般简单,若是不妥善处理,其中的毒性顺着水流,喝过的动物也会发病,这还算好,若是渗入地底,说不得可能让方圆数里的地,几年里都长不出庄稼。”伍遂解释道。
说着,他的脸上却又露出苦恼之色:“只是调制这种药粉,极为困难,我们手上的存活也不多了,可这些天,从云州赶来的百姓,患上黑潮并发症的比例却在激增……”
楚宁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为何会如此?龙铮山可就在云州,有圣山庇护,按理来说云州应当是整个北境最不易被黑潮侵蚀的地界。”
“我也不知道。”伍遂摇了摇头,但很快又面露狐疑之色,看向楚宁二人:“二位难道不是从云州逃难来的?”
此地已经邻近云州,逃难来的百姓也大都是云州人,楚宁这个问题,确实显得有些古怪。
楚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他赶忙解释道:“我们二人来自云褚交界的林下城,那里似乎并未有太多黑潮并发症的患者,对于云州内部的情况我们也并不清楚。”
伍遂心思单纯,加上楚宁主动帮忙的行径,让他颇有好感,听闻此言倒是也并未起疑。
三人又一边聊着,一边往营地走去。
路过那人潮涌动的施粥地时,伍遂还特意指了指那个穿着麻衣,皮肤黝黑,忙得满头大汗的中年人,介绍道:“那就是我爹。”
平心而论,但从这外形来看,这男子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远多过像一个治理一方百姓的县令。
“想不到,在褚州还有这样的好官。”看着这一幕的红莲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楚宁虽然不语,但也点了点头,同样是认同了红莲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