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脸,他认得。
牛元吉的婆娘,三个月前上吊死了。
如今看着这半张脸上猩红色的舌头吐得长长的,几乎要垂到牛元吉的腰间,似乎也是这么一回事。
许是他看着牛元吉沉默许久,欲言又止,牛元吉终于忍不住了,抬起惺忪的醉眼,骂道:
“闫老三,你老是这么盯着俺作甚?俺婆娘没了,可也看不上你这糙汉子!”
哄笑声再度响起,回荡在这乌烟瘴气的酒馆中。
闫老三默了默,看那长舌的女子对他吐了吐猩红的舌头,还比划了一个“嘘”的嘴型。
最终,他没说什么,只低声问:“牛兄,我想问问……你家婆娘是怎么死的?”
牛元吉面色一沉:“关你啥事?”
“我只是问问……”
“我家婆娘是自己吊脖子死的,谁知道她抽什么疯,莫名其妙,害得我每天都没人给我煮饭吃!怎么?你是要来我家给我做饭?”
闫老三没有理会牛元吉的冷嘲热讽:“她或许心里委屈……”
牛元吉立刻恼了:“委屈?有啥可委屈的?我天天去林子里冒着生命危险打猎,供她吃喝,还给她去神庙跟着神官学习那什么命理之术,老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看闫老三还想再说,牛元吉眼睛一瞪。
“咋了,莫不是你瞧上了我家婆娘?我跟你说,我家婆娘可是王神官都夸的仙人之姿,你这等糙汉是想都别想,也就只有王神官……”
牛元吉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拿起一坛子酒兀自灌了下去,像是要把那说出口的窘迫洗刷干净。
只是这窘迫,苍林镇无人不知。
自是全场一时沉默。
闫老三最后瞧了眼那目光渐渐森冷的半张脸,默默收回眼神。
再看向窗外。
他的视线穿过密布的冰云,望见那森林之上,是磅礴浩瀚的雪白。
那样的雪白,无边无际压在眼上。
凭借他的眼力也看不完整,可见这雪白之大,像是一堵冰墙一般。
闫老三不确定以前是不是这样,但是在他看来,这有些不对劲。
他还记得,曾经纯净的天空。
还有天空上巨大的无上神神面。
可现在,透过冰云,神面的皮肤近乎腐朽,大半张脸被雪白遮蔽。
昨天,神面还只被挡住了脸颊边缘。
但到了今日,大半张脸都见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