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汤药散发着淡淡的橘香,一点都不难闻,想来喝着也会很适口。
玉不染长睫颤动,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抓住了衣袂。
“程师妹,我受伤之后躺在碧水宫,除你之外,无人对我手下留情。我领你的好意,便不想你太沉溺于大师兄这个人,你会很受伤。”
他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你和大师兄才接触多久?我可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远比你了解这个人。一直以来,大师兄都是被师尊以未来宗主的标准培养的,他骨子里和师尊就很像。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在他们这样的人眼中,没有什么是比宗门更重要的,他可能真的喜欢你,但不会无条件。一旦你触及他真正的底线,就会被立刻提醒你的僭越。”
稍稍一顿,玉不染眼神更冷肃了些:“换一种说法,就算他真的无条件喜爱你,那更是一件坏事,你们绝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程雪意扇风的手没有半点停顿,单手撑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哦?怎么讲?”
玉不染快速道:“师尊虽然没有明面上说过不允许座下弟子成婚,但你真和他走到师尊座前,让师尊看到他对你的感情,得到的大约不是成全,而是反对。”
“师尊讨厌不稳定因素,是以这些年宗门内的大小事务从不要我插手,他觉得大师兄最稳妥,就事事要他去做,我从来没有接触核心宗务的机会。”
“程师妹能让大师兄对你无条件喜爱,这对师尊来说是件很可怕的事。”
“程师妹觉得,若师尊要你和大师兄分开,大师兄会怎么选?”
“他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你。”玉不染说得极其坚定。
程雪意终于不扇风了,她慢条斯理地端起药碗递给他。
玉不染愣了愣,伸手接过来,低头喝药,果然,药汁淌进口中,是清甜适口的。
他大口喝完,唇边有些残留,正要自己动手擦掉,眼前递来一条水蓝色的帕子,帕子角落绣着漂亮的贝壳,就和程雪意发扣上的一样。
玉不染胸闷了一下,手不自觉接了过来,却很难真的用它来擦嘴角。
这么干净漂亮的帕子,怎么可以弄脏。
他最后只是攥在手里。
“没想到二师兄这么关心我。”程雪意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的动作,“起先你阴阳我魅力真大,我还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觉得我在你这里没得手,就特意去寻大师兄献媚,谋一个入法宗座下的机会呢。”
玉不染攥紧了她的帕子,匪夷所思道:“我怎么会那么想?都跟你说了我很了解大师兄,这种事你直接开口,他肯定会拒绝,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用你说他都会去做——”
稍顿,他拉着个脸:“所以是他自己主动去做的,对不对?”
程雪意笑着点头。
所以她才在那么美丽的地方,和沈南音那样亲密地纠缠。
玉不染耳边回荡着程雪意问起他关于师尊收徒的问题时,他那理所应当劝她放弃的态度,当真是和大师兄完全两个极端。
……他向
来比他更会讨人欢心。
在师尊面前是,在眼前这个人面前也是。
玉不染站起来,语气僵硬道:“药喝完了,我也该走了,总之,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照顾我一阵子,比旁人有心,我言尽于此,你自己要有分寸。”
他转身想走,程雪意却在此刻说:“我对二师兄的照顾,值得二师兄为我这样考虑,但大师兄为二师兄夺修月草,为二师兄多次善后,依然只能得到针对。其实我很好奇,二师兄为何那么讨厌大师兄?”
“就只是因为他让别人都看不见你的存在吗?”
玉不染倏地回眸,一字一顿道:“讨厌?不,程师妹说错了,我不是讨厌他。”
“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