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了抬眉,半信半疑地问道,“当真不是你?”
周潋垂眸,“父亲若不信,尽可去查实。若有证据在前,儿子万死以抵。”
“罢了,”周牍捏了捏眉心,“若不是你,那便最好了。”
他想一想近日那几笔糟心的生意,连带着靖王骤然冷淡下来的态度,更觉头疼,“只是不知,究竟是哪里来的小人作祟。”
周潋沉默一瞬,袖中的手指微微松开,沁了湿漉漉的汗,声音滞涩,“谢执……”
周牍冷哼一声,“一个青楼女子而已,就将你迷得找不着北了?”
“今日你肯为了她擅闯竹轩,明日她一句话,你是不是就该把刀架到我这个当爹的脖子上来了?”
周潋悚然一惊,咬了下舌尖,迫着自己镇定下来,低声道,“今日之事,是儿子情急之下不察,才失了礼数。儿子自请领罚。”
“只是谢执……他身子一向不好,还望父亲网开一面,放他一马。”
“你倒肯心疼她,”周牍嗤笑一声,“为这样一个女子,引得你我父子失和,实在是红颜祸水之流。”
“求父亲放过他,”周潋拜下去,心口好似被戳了一刀,空洞洞地泛着冷,机械地开口,声音像浮在天际,茫茫的一片,“儿子愿……”
“愿将他远远地送出府外,此生再不见他。”
“你当真舍得?”周潋站在他身前,一双眼乌沉沉的,目光锐利,带着几分审视意味,“也下得去手?”
周潋手指微颤,舌尖泛起咸腥气息,他抿了抿唇,“儿子愿意。”
“只求父亲宽容。”
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周府的院墙那样高,被困在里头的,又何止谢执一个?
他连自身尚且难保,又怎么分出余力去护另一个?
能放他走……也好,至少他是安全的。
明明想明白了此节,可不知为何,却半分解脱之心也无。被咬破的舌尖迟来地泛起疼,疼痛像是要沿着血脉蔓延到心口上去,疼得那一处皮肉发木。
不知过了多久,隔着耳边阵痛的嗡鸣声响,他听见周牍开了口,语调沉沉,“罢了。”
后者像是终于妥协了一般,叹出一口气,“你若真喜欢,就留着她吧。”
周潋近乎惊愕地抬起头,“父亲……”
“这天底下,哪有做爹娘的拗得过儿女呢。”
周牍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拍,慢慢地坐回椅上,“王爷那里……你若不愿,我也不再逼你。”
“往后,你乐意做什么,便去做什么罢。”
周潋形容不出心中情绪,万千交织在一处,成了一片茫然,他只是下意识地俯下身去,重重拜下,“多谢父亲。”
“起来吧,”周牍虚虚在他臂上一托,“你今日大约也累了,待会儿叫厨房炖盅百合猪肺汤给你送去,你回去,好好歇着吧。”
“只有一条,你记着,”他对上周潋的眼睛,眼底神色一晃而过,叫人看不清楚,“周家是生你养你的地方。”
“你的一颗心,无时无刻须得向着周家,绝不可生出外心。”